“晨晨啊，额给你说，这人啊，老了就不讲道理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老爷子把水煮的花生递给凌晨。
凌晨把小篮子拿到手里，悄悄的笑了笑，也不敢点头。
只好默默的把篮子里的水煮花生，拿出一些放在老爷子面前：“爷爷，吃花生。”
老爷子答应一声，并没有拿着吃。
旁边。
吴烨坐在椅子上，才刚准备拿点瓜子磕一下，就被老太太拍了一下手。
吴烨：？？
“不该吃的就不要吃，说了你还不相信，每次都这样。”老太太气呼呼的瞪他。
吴烨：“……”
凌晨悄悄的笑了笑，实在是没有忍住。
很无奈的把手收回来，吴烨看了看凌晨，凌晨微微的摇摇头，让他不要多嘴。
难得看到老爷子和老太太闹情绪。
没错，今天白天的时候，老爷子和老太太闹情绪了，绊了几句嘴。
中午本来吃饭吃的好好的，老爷子喝了一两白酒，可能是高兴，还准备再喝一点，就被老太太制止了。
结果，老爷子就不高兴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这么一点点小事，结果现在这个点，都已经到了晚上，还没和好。
两人也不是很直接的面对面的吵架，就是你一句我一句，拉着凌晨和吴烨，当传话筒。
老太太对老爷子的不满，全部都给发泄到吴业身上了，时不时的还打一下，虽然不怎么疼。
老爷子想说的话，也是装模作样的，假装对林晨说，实际上就是说给老太太听的。
整的吴烨和凌晨两人哭笑不得。
“饭也不好好吃，每天就知道喝，就知道喝，还想不想多活几年呢？”老太太戳了一下吴烨脑门。
“那也没听说，谁喝点酒，就活不到70岁，活不到80岁的呀，对吧？晨晨。”
凌晨：“……”
不好说啊！
她可不敢多嘴，默默的听着就行了，老两口也挺有意思的，听着可乐。
“你是不是还要犟？”老太太拍了拍吴烨的肩膀。
吴烨：“……”
我不是，我没有，不关我的事。
这罪受的，都没地方诉苦，吴烨想了想，说道：
“奶奶，我听你的，以后我少喝点酒，您放心，我要是不听，您就可劲儿揍我。”
“爷爷，您觉得行不行？”
老爷子：“……”
就你话多？
吴烨被老爷子瞪了一眼以后，就乖乖的嗑瓜子了，免得老爷子要锤他。
“爷爷，以后喝点养生酒就好了，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才好呢，都能看到孩子的孩子结婚。”凌晨说道。
老爷子想了想，点点头，少喝就是养生酒，这还是他自己说的，凌晨只是听过。
现在才七十来岁，还健健康康的，人也硬朗，以后好好保养保养，该吃吃该喝喝，该运动运动。
搞不好，还能多活个十年二十年的，展望一下能活100岁。
就像村子里那个老太太一样。现在活到110岁了，还顽强的活着呢。每年新闻媒体采访，给的钱都是很大一笔钱。
“争取和村里的丽老祖一样，一百多岁，还能杵着拐杖晒太阳呢。”吴烨说道。
老太太可能是已经没有多少情绪了，心态平和了很多，也不打吴烨了。
就是叹气：“你说，人怎么就不听劝呢？好赖不分！”
老爷子：？？？
你看啊！你看啊！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她又开始了。
这是诽谤我，她在诽谤我啊！
“那一辈子的习惯，谁能改得了啊，活到这个数，早都够本了！”老爷子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都到了这个年龄了，老爷子都已经觉得够本了，再加上身体还硬朗，能走能吃的，估计自己活到八十没什么问题。
这已经比很多人都活得久了，就这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他这么一说，老太太就更生气了，拿着橘子皮就给他丢过去，吴烨赶紧把她拉住。
“行了，当着孩子面呢，额捶你你信不信？”老爷子气着了。
这话也是说说而已，他一直没有和老太太动过手，本来就没有他身体好，老爷子也不爱气她。
“你试试！”在气头上的老太太，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最终，还是吴烨和凌晨劝了半天，老爷子出去遛弯去了，在家不开心，出去附近熘达一下。
老太太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拿着水果，给凌晨削皮，然后把水果递给她。
老人家，吵吵闹闹都一辈子了，这点小事情动摇不了什么，就是置气而已，明天估计就好了。
倒是吴烨和凌晨，当了半天的传话筒，最终还是闹的不欢而散。
对于一个月总要吵几次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来说，这就是日常而已，那都不是事儿。
“没事，明天就好了。”吴烨看着出门上楼的老太太，和凌晨说道：“明天你就会发现，他们和没事人似的。”
嘴巴上说的，和不吵架，完全是两回事。
责备里，往往带的都是关心和爱护，刀子嘴和豆腐心，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看着老太太上楼，吴烨知道，老太太也不是去睡觉了，而是去楼上的阳台上，看看老爷子去哪里了，她好心里有个底。
事情是事情，感情是感情，不能混为一谈，关心也不会因为吵架变少，变澹。
凌晨和吴烨说道：“那我们也早点休息了，这个时间，也该睡觉了。”
这个点，吴太太和老吴都去外婆家里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去休息了，吴烨看到了老爷子上楼。
把门关好，吴烨和凌晨收拾了一下，泡了脚，吴烨才拉着凌晨去休息。
新买的被子还是那么暖和，凌晨觉得异常舒适，再加上还有个热源，靠着吴烨，凌晨都感觉不到冷。
“把被角掖好，晚上的时候，免得被冷风吹到。”吴烨伸手把被子整理好。
这种一米八的床，配了两米二的被子，很显然不匹配，但是睡着是真的能放心滚。
也是为了防止凌晨晚上踢被子，才特意买的棉花被。
“我靠墙的，不会被吹着，你才要注意点，来，靠着我一点。”凌晨说道。
吴烨把被子整理好。
靠！
“有障碍，我们还是隔山相望吧。”吴烨回答。
凌晨笑了笑：“这明明就是隔山打牛！”
吴烨：“......”
你打我可以，不能对我兄弟动手啊！
吴太太今天和老吴去外婆他们家了，吴烨和凌晨没有去，就待在家的，结果今天老爷子还和老太太吵架了。
“爷爷和奶奶感情真好！”凌晨说道。
吴烨点点头。
那时候大约是没有什么爱情的，那个年代，能吃饱都需要很努力，那有时间去考虑什么爱情？
只是凑一起过日子，有一个人可以彼此扶持，后来，感情才慢慢变成了爱情的样子。
年轻人羡慕的爱情，大约老人是感觉不到的，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就这样是最好的。
吵架了就好好说，生气了就好好哄，今天吵完，每天就和好，免得影响地里的庄稼。
因为有东西比吵架重要，所以吵架都不是经常的，而是偶尔的。
“年轻的时候，我爷爷和师傅学刻字，家里全身靠我奶奶一个人撑起来的，后来，才慢慢好起来了。”吴烨说道：“那时候学艺得干活的。”
年轻的时候，奶奶带着老爹，还要照顾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累都是那几年最累。
“其实那时候的爱情，就是废土里的绿叶，顽强而又美丽。”凌晨总结，顺手把吴烨的手拍掉：“规矩点。”
吴烨安静的躺好，脑子里都是和面的画面。
等了一会儿，凌晨丢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吴烨感觉手被她拿走了。
“睡觉了！”凌晨说道。
吴烨：“.....”
你把铠甲都丢了，然后才叫我睡觉，我怎么能睡好？
这是要累死在球场上啊！
居心叵测。
“你睡吧，我先看看nba!”吴烨说道。
凌晨嘿嘿嘿笑。
吴烨也没有拿手机，只是安静着，只是黑暗里，嘴角扯出一丝丝笑容。
“那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多人抢一个篮球，还是你这好啊！”凌晨笑着说道。
吴烨点点头。
确实是这样，都打不过来。
聊着聊着，吴烨和凌晨就睡着了，在家里的日子，过的平平无奇的，吴烨感觉才回来没多久，就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没几天就要回魔都去了。
洛白，宁渠，黄原都已经回去了，还在发消息问吴烨什么时候回去，要不是都过完元宵再回去，吴烨都回去和他们一起烫火锅了。
过几天就要走了，老吴和吴太太他们特意回去看了看外公外婆，今天都偶没有回来。
吴烨舅舅明天也要回去了，库房离不开他，得他盯着，免得出现上次的事情，就这都是最后的期限了。
公司的各个酒楼都开业了，生意还是和去年一样，年初的时候，并不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得过了这段时间，才红火。
翌日。
吴烨起来的早，看了看盖得好好的凌晨，吴烨才松了一口气，凌晨现在睡觉越发的规矩了。
很直观的，就是睡觉不会转身，不会踢被子，也不会乱打拳了。
有了孩子以后，很多习惯就会变的小心翼翼的，凌晨的改变，吴烨都看在眼里，睡姿也是很科学的睡姿。
多少有点受罪，为了孩子，改变了那么多，说简单那是假的，睡着了潜意识都在不断的提醒：你得这样睡，不能这样睡。
吴烨自己就是这样，翻身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惊醒，想着媳妇儿有孩子了，不能乱翻身，得注意点。
每次翻身，还没有翻呢，就醒了。
潜意识就像是一个闹钟一样，把行为给管理的死死的，一点违反规则的可能性都没有。
悄悄的下床，吴烨把被子掖好，才换好衣服离开房间。
楼下，老太太已经把炉子烧上了，厨房里，也开始忙活上了。
吴烨起来的时候，老太太就让他帮忙揉面，老爷子帮忙烧火，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天的剑拔弩张。
他们的架，很难会留到过夜，都是第二天之前就解决好了，吴烨还问过老爷子来着。
用他的话说，就是好好说，好好认个错，又不会掉块肉，第二天还得干活儿呢。
揉着面团，吴烨看了看手，摇摇头。
差别不是一点点，完全没有可比性，同样都是圆，不一样啊！
“研究个面团子干啥？去帮忙烧火，早上吃面！”老太太嫌弃他笨手笨脚的。
吴烨只好停手，去坐在老爷子边上，看着跳动的火苗，吴烨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样，按时候，也是盼着奶奶做面条。
特别是鸡蛋肉丝面，有蔬菜，有肉有蛋，撒着葱花，加点辣子，简直美味极了。
“结婚以后，就成家了，现在也立业了，你也是大人了。”老爷子倒是有些感慨。
吴烨从半岁就丢给他们，一直到小学才离开他们身边。
可以说，他就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养大的，后来调皮捣蛋的，再加上老吴的事业有了起色，才把吴烨接到魔都去了。
从那么大点孩子，他们就带在身边，种庄稼下地带着，亲戚朋友吃酒带着，赶集上街带着。
老爷子还记得，吴烨离开的时候，还不到七岁，满脸泪水的哭着和自己说，假期就回来陪爷爷和奶奶。
那时候，老爷子最忍不住的是，他哐哐哐给自己磕头，然后说着让自己要注意身体。
真的很乖，也很懂事。
那时候，村里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调皮捣蛋的多了，但是孝顺懂事的，就属吴烨第一。
所以他调皮是调皮，但是很少挨打。
老爷子的记忆里，还能找到吴烨几岁的样子，陪着他烧火的记忆，让他教烧火，学会了以后给奶奶烧火做饭。
“爷爷，我会承担起责任的，把家庭照顾好！也把老婆孩子照顾好！”吴烨说道。
老太太把面条下锅，有些感慨。
孙子也是大人了，和扒拉着灶台喊奶奶要吃的那个小男孩，已经不一样了。
他也有老婆孩子了，再过几个月，都要抱孩子了，当爹了。
“长大了，也是好事，家里的顶梁柱了。”老太太把臊子做好：“以后孩子肯定也和你小时候一样懂事。”
吴烨笑了笑。
要是孩子有他那么懂事就好了，他小时候很聪明的，什么都学的举一反三的，总会把好奇的东西变成认知。
吴烨不是吹牛，小时候他真得很聪明，十里八乡的，谁还还不知道吴烨这个乖乖仔？
知道帮老人家做家务，知道扫地洗碗，知道放牛放羊。
当然也知道烧人家玉米杆子，点炮仗炸牛粪，追鸡撵狗，爬树摸鱼，打架斗殴。
好是好，皮也是皮。
最严重的时候，是把村里的小妹叭了一口，回来被老太太狠狠打了一顿，那时候吴烨第一次被关小黑屋。
他本来胆子就小，哭爹喊娘的喊奶奶他错了，不敢了，他好怕。
童年，是很多故事和很多哭笑不得。
“来端面条！”老太太把他从记忆了拉出来。
吴烨看了看自己的一大碗面条，还能看到炸的金黄的鸡蛋。
“我看看您的面里是不是一样的！”吴烨准备看看老太太是不是又只给自己加肉了。
老太太把他推开：“赶紧吃，我们年纪大了，那还能吃那么多肉，吃了也能不消化。”
吴烨一愣。
奶奶都已经到了吃肉开始不消化的年纪了？
就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难怪家里总有清炖南瓜，难怪吃饭老爷子老是喜欢吃豆腐，老太太总是喜欢吃白菜。
就像是一刹那，把他从一个认知里，拉到了另一个认知。
吴烨愣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吴烨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老太太说道：“赶紧吃，等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感觉眼睛有些酸，吴烨看着老太太一头白发，就是没忍住，眼泪就下来了。
爷爷奶奶都老了啊！
这么就好像没感觉到呢？突然才发现这个情况似的，吴烨感觉自己好粗心，什么都没有注意。
“啊呀，这是咋了嘛！好好的，哭啥嘛你这孩子！老头子，你快来看看孙子！这是咋了？”给老太太急眼了。
吴烨吐了一口气。
“没，就是突然觉得奶奶老了，我看着难过，就好像才发现一样。”吴烨说道。
老太太反而笑了笑，擦了擦他的眼睛。
“奶奶都七老八十呢，咋能不老嘛？你这娃，净吓人。”老太太一副责怪的样子：“奶奶还能自己做饭呢，还没有很老嘛！”
“不知道，才说明我们还没有老到走不动，哭啥嘛！大男人哭哭啼啼，看着就难看，再哭额捶你！”老爷子还是那么说话不讲道理。
“快吃饭去！”老太太把碗给他。
吴烨早上吃东西的时候，格外安静，就在屋檐下，安安静静的吃着面，背对着老爷子和老太太，他们在屋里。
只是他们不知道，看不到吴烨的正脸，吴烨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掉了好几次眼泪。
屋子里。
老太太拉了一下老爷子的衣服，使了个眼神，让他看看门口的孙子。
老爷子摇摇头。
他们总会老的，吴烨不知道他们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是腰疼就是腿疼，一年四季，不是头疼脑热就是疲惫乏力。
身体都能感觉到，一年一年的在往下面降了，只是没有当着他们说，更没有当着吴烨的面说。
都是说很好，很健康，很硬朗。
比起一样年纪的老人，确实是算身体好了，只是没办法和前几年比了，有些东西自己能感觉到的。
吴烨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知道他是什么性格，当然也知道他怕什么，只是...年纪都到这里了，害，总要过去的。
“人啊，怕什么就不愿意去面对什么，突然点醒了，就会慢慢接受了，总要过的。”老爷子小声的说了一句。
拿着一个老式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小酒。
这是十多年前，吴烨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当时杯子还很新呢，现在都变颜色了，洗了不知道多少遍。
洗的去污渍，洗不去岁月的痕迹。
“这孩子，从小就对这个反应大，说都不让说，你说，要是有一天....他得多难过啊！”奶奶想到这个就叹气。
虽然是既定的结果，想到还是难受，倒不是自己多难受，只是觉得孙子到时候得很伤心。
他们其实不怕死亡，就像是老爷子说的，这个年纪，也算是活够了，而且孩子孝顺，这些年也算是享福了。
再加上重孙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哪怕是就看上一眼，也满足了。
“他是你孙子，他也是孩子的爹，也是老吴家挑大梁的，总要接受的，我们又不是什么老妖怪。”老爷子回答。
向天再借五百年，倒是想呢，做梦想。
知道结果无法避免，那就去学会接受，这才是要让吴烨知道的。
把酒喝完，老爷子起身拿着小凳子，坐在吴烨旁边，看着发呆的孙子，眼角的泪痕都清晰可见，哪怕是他擦了好几次，还能看到哭相。
“孙儿啊！”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啊，爷这辈子啊，活得够够的了，让你奶奶少吃了十年苦，让你爹平安长大，爷这辈子，觉得很好了。”
“养我的人，我养老了，我养的人，我养大了，你奶奶跟着我，从起早贪黑吃不饱饭，到后来不种庄稼都不缺吃的，爷爷很骄傲了。”
“看着你成家，找的媳妇儿那么好，爷爷奶奶都放心，你以后会更幸福，多好对吧？”
“人活一生，草木一春，生死轮回是无法避免的，就像是小时候和你说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再说了，爷爷这身板，起码还能活十年，那时候你都三十了。”
老爷子笑的很洒脱，他是真的不怕，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吴烨说这些。
“爷爷，我知道！”吴烨回答。
老爷子拍了一下他后脑勺。
“你知道个屁，知道就不是这样哭丧着脸了，你都是当爹的人了，不能这么感性知不知道？像个大老爷们儿，什么事情都能去面对，能去接受。”老爷子认真的说道。
吴烨叹气。
“爷爷，搬到魔都和我们一起住吧！好不好？”吴烨说道。
老爷子看了看他，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住几年可以，到时候还是要回来的，要是到时候不让，爷可是要捶你的！”老爷子说的很认真。
吴烨笑着点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