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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峨眉

阮生衣和息水香回到雅间就从后窗离开,叫上李箸和花无双,离开天下第一楼去跟扬之喜、北京人会合。

息水香不期竟在此时再见北京人,代师尊奚真元致歉,自己也赔了不是。

北京人再见佳人,心肝乱颤,直说“无妨”。

扬之喜前几日就听北京人说息水香多好看,今早在神鹿台远远打望,暗呼神仙,眼下跟前跟后,殷勤得很,听说要去野营,拍着胸脯道:“哥之前混乌社会,经常露营,要自己弄吃的,蛇、蛙、禽、兽,到我手里就是山珍美味……”

“到了。”花无双一心一意,看到扬之喜被息水香吸引,自感机会又多了一分,来到明朝浮廊外,见篝火已燃,轻快地呼了一声。

扬之喜眼尖,瞧见披头散发抱着一杆长枪的赦生,叫道:“哎呀!这不是闷葫芦吗?好神奇,你居然也在!”

“兄台出来江湖走跳,到了人家的地盘也不知,这才叫神奇呢,哈哈哈。”开口应声的却是一个披着淡青色袈裟的尼姑。

扬之喜不期被一个出家修行的小尼姑笑话,瞬间被激发出一股男子汉的气概,拱了拱手道:“在下彭蠡知名剑客扬之喜,不知小尼姑是哪座神山的?”

青袈尼姑哈哈好笑,起身还了一个拱手礼,高声道:“好说,贫尼是峨眉山上皇天后土绝无仅有的笑尼姑杨开心,幸会了。”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子,极是爽快道:“扬兄弟,过来坐!”

扬之喜又被杨开心抢先一步,不甘心被动,婉拒道:“哎,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况乎尼姑,在下不敢唐突。”

杨开心看别人都笑,更是笑得放肆,“扬兄弟,你真是有趣得紧,贫尼很喜欢。”

扬之喜连说“抬爱”,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暗暗嘀咕道:这小尼姑离经叛道,好难缠哦。

阮生衣看到篝火旁不止令狐云真和赦生,才知息水香在说“阿真先过去了”之时脸上为何会露出那抹颇有深意的笑容,原来带了新朋友来的人不止她一个,而且在她眼前,除了杨开心还有另外两个新人,一个是人见人爱的莽少女景甜儿,另一个是江湖气息浓厚的惊鸿愁苦。她很高兴看到惊鸿愁苦也在,带李花二人坐到惊鸿愁苦旁边,笑而不语。

息水香绕到赦生身边坐下,引得扬之喜和北京人都伸长了脖子。

景甜儿素来活跃,却接连被杨开心和息水香抢了风头,心里暗暗不服,冒失道:“小尼姑,其实我觉得你也很有趣,别的尼姑和尚都说佛门清净,你怎么比谁都爱笑,嘿嘿。”

景甜儿笑得无害,弄得其他人都不知她有较劲的小心思,反倒一致认同她说的话,都看着带着淡青色尼姑帽的杨开心,想听听杨开心怎么分说。

杨开心总是先笑为敬,朝景甜儿拱拱手,说道:“甜儿姑娘,你这个问题问得极好,不过在回答之前,贫尼要纠正一下——你比我小,不能叫我小尼姑。”

景甜儿急道:“你哪里看出来我比你小?”

杨开心笑道:“公开亭的木牌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才十六岁。”

景甜儿道:“哦,你不说我还忘了,小峨眉杨开心,也是十六岁!”

杨开心嘴角一扬,道:“我是正月初一出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啊!”景甜儿叫了一声,扭头看了看张嘴好笑的令狐云真,泄气一叹,“唉,被你抢先。”这话说得就好似她俩在娘胎都赶着出生似的,逗得众人一笑。

杨开心言归正传,回答景甜儿先前的问题,说道:“贫尼爱笑,是因为大家都喜欢我。”

景甜儿脱口说道:“你也不是很好看嘛。”

阮生衣闻言掩嘴一笑,却见杨开心伸手就把尼姑帽摘了,披散一头青丝,在火光掩映下甩了甩,问景甜儿:“好看吗?”景甜儿破天荒地不好意思起来,羞涩地笑了笑,撇开目光,并不回答。

杨开心笑道:“贫尼好看是公认的,说了你可能不信,贫尼十五岁的时候,有个叫田波江的樵夫到山里砍柴,哎呀,给他瞧见我洗头,不得了,回到家里就犯了相思疾,眼看不成了,一定要我去见一见他,说是如此这般,即便撒手西归也能瞑目。贫尼心软,就去见他。到了他家,贫尼问他:‘你有多喜欢我?’他气虚虚弱,勉强说道:‘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你从桥上走过。’贫尼料不到他下过功夫,感此,就说:‘田阿叔,五百年叠三层,是一千五百年,从古至今,可没有一座石桥能屹立这许多岁月,贫尼只怕没机会走上去。’”

“哎哎,不要笑啊。”杨开心见众人笑得前仰后合,似都不信她说话,急道,“贫尼从来不说假话!”

“后来如何?”赦生冷不丁问了一句。

众人一齐愣住,都朝恢复原先姿态的赦生看去,扬之喜趁机多看了息水香数眼,心里乐开了花。

杨开心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会说话。你问后文,我也不瞒你,田阿叔没弄明白我说的话,一口气接不上,驾鹤西去了。”

景甜儿道:“不就是拒绝他了嘛,有什么弄不明白的?”

杨开心笑道:“你不是尼姑,悟不到深处。我是告诉他,情深是执,以为长久,但如石桥,岂有不崩塌之理,只有石头还是那颗石头。”

景甜儿捣蒜似的直摇头,愣愣道:“不是说海枯石烂吗?还能是那颗石头不?”

杨开心哈哈又笑,说道:“不能钻进去,甜儿姑娘,不能钻进去。我再讲一个故事,你再悟悟。”

景甜儿不服输,坐直身子道:“你说。”

众人都觉得杨开心说话有趣,跟着景甜儿抖擞精神,想听杨开心会讲出怎样一个故事来。

杨开心把一头青丝盘上,戴上尼姑帽,清了清嗓子,笑道:“话说,峨眉山下有个卖茶少女,此少女每日听上山下山的师父念经,耳濡目染,有了些道行,于是专爱试探过路的云水僧。说到就到,这日又来了一名云水僧,卖茶少女照旧一甩青丝,问那云水僧,说:‘和尚,我好看不好看啊?’云水僧咽了咽口水,回答那少女,说:‘好看。’少女拍手笑道:‘好耶,你着相了!去不到法界真空咯!’”

阮生衣看杨开心拿捏腔调,拍着手有样学样,的确跟观念中的尼姑大相径庭,让人不刮目相看都难,一面掩嘴好笑,一面听令狐云真笑道:“小师父,那云水僧怎么拆?”

杨开心摇摇右手食指,笑道:“拆就万劫不复了。甜儿姑娘,轮到你了,猜猜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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