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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风起云涌,江湖再见

令狐云真双肩担剑,自北观楼仙鹤云仓席位上掠下,落入神鹿台时脚踩碎步旋身三圈,仍然担着剑,轻功余劲犹在,发丝轻扬。

少年嘴角勾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落拓不羁,卓尔不群,少年人最美好的特质都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薄天游很少笑,入洛之后际遇颇多,笑得也多了起来,但几乎都给了阮生衣和意无心,还有一个景甜儿,此时此刻,面对神采飞扬的难缠对手,他由衷一笑。

风流洒脱,没有刻意用情绪带出来的造作,让人赏心悦目。薄天游心中只觉得少年风华莫过于此,然则人事际遇殊异,他已经是浅笑寡言的少年。

因为阮生衣赠刀让他悟出飞刀绝技,武学境界骤然提升,原本有把握战胜任何对手的他此时反而戒备森严。

令狐云真自与师绮合璧双修后境界同样开阔许多,察觉薄天游身上的气息也大有不同,暗暗纳闷。他自知自己的际遇是一种偶然,薄天游想必并非如此,而且不会是故意隐藏实力,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薄天游曾目睹令狐云真使出“盈虚有数”剑法,刁钻古怪,随着时日迁移,他觉得令狐云真有进境是理所当然的,因此相较于令狐云真的纳闷,他倒是很淡定。

俩人相对站立,一个从容稳健,负剑冷静,一个恣意散漫,担剑微笑,看似和气,却因俩人各自隐隐欲发的强大气场让在场的观众都不觉得安静得无聊,而是安静得可怕。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旦出手,或许一招就能分出胜负,又或许一个时辰的时间都远远不够。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人猜不到结局。

王无异很紧张,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无论如何,仙门八百年的成败在此一举。

长孙太穷对薄天游颇有好感,此时就坐在王无异旁边陪同观战,但见王无异满脸焦虑,淡淡一笑,“天游小子隐隐有我的气势,会赢的。”

王无异愁眉道:“仙鹤云仓那小子好像也变强了,看不出他有被压下去的势头。”

另一处,阮生衣同样偏心薄天游,且不说那层关系,以她所了解到的信息而言,薄天游身上背负着仙门八百年的夙愿,较之令狐云真个人的追求争胜要沉重得多,同样是朋友,同样的一件事,轻重缓急却截然不同。

“天游兄,你的三绝剑很强。”令狐云真先开口,朗然笑着,“有情招让人耳目一新,可惜我都看过。”

薄天游微微一笑,回敬道:“令狐兄与息姑娘的对决堪称酣畅淋漓,让人记忆犹新。”

令狐云真听出薄天游的言外之意,说的是他把全部家底都抖搂出来了最后还是输。

真是,连言语交锋都分毫不让啊。

“希望这场更酣畅淋漓,天峰剑,请招!”令狐云真话音刚落,担着天峰剑侧身一抹,只见一只剑鞘早已冲向薄天游!

这一招看似出人意表,有突袭之效,实则是一个过渡的把式。薄天游会意,稍稍一跃,踩着剑鞘一荡,快速拿脚背一踢,又把剑鞘踢了回去。

令狐云真轻轻一笑,同样一跃,却是踩着剑鞘飞行,看薄天游长剑在手,一点脚尖,腾跃在半空之上,自上而下使出仙鹤名招“天峰落”,气势磅礴。

“哎呀,中计,中计!”王无异双眼喷火,恨死诡计多端的令狐云真。

原来只是出剑不走寻常路径的花样把式,一变而成蓄谋已久的先发制人。薄天游在下,气势已经不如,绝心、绝情两剑是走剑,不宜使用,绝念一剑又太耗神,万一不能反客为主,会让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倒是有情招第一招“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耀”适逢其时。

剑招已出,薄天游已经想到令狐云真是有意引导他出这一剑,暗中防备后着。

“就是这招!”令狐云真目的已成,不再掩饰自己的企图,明月初升,即是从无到有,克制之招自然就是从有到无。

圆月剑式!

令狐云真猝然变招,于空中跃起,这一手逆反身法赢得观楼上一片惊呼,跟着抡出一个巨型剑圈,直劈而下。

薄天游之前曾以“明月”之招推破春水的水龙,乃以点破面之法,此时圆形剑劲劈下,已经失去以点破面的条件,退又退不得,单以顿悟“逍遥一刀”的境界硬碰硬。

够呛!

令狐云真落地,接连使出“盈虚有数”剑法中剩下的七式,新月,娥眉月,凸月,残月,飘忽不定,功得薄天游十分难受。

观楼上嗡嗡议论,都猜不出令狐云真的剑法出自何门何派。

贤满盈练剑,传剑,却从未在人前展露剑法。

薄天游庆幸令狐云真新剑法仍有朴拙稚嫩之处,即着手反攻——万里山川,剑履俱奋,剑招磅礴而出,挣得喘息之机。

一招得利,又接一招,客饮杯中,驼悲万春!

“嗯?”薄天游惊觉绝情剑威力骤减,弄得他本想乘胜追击,反而变得自困于人,实在古怪得很。

令狐云真嘻的一笑,说道:“天游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却还有极少的如意愉悦是纯粹的,我正好处在这极少数之中,以此步步为营,你不输都难啊。”

薄天游奋力招架,乘隙回敬道:“能赢不怕难,结果最实在。”

“好诗。”令狐云真嘴角弯出极不羁的弧线,推出“天峰围栏”,高高跃起,笑道,“接住真正的‘天峰落’,算你赢。”

“哇,好嚣张,我喜欢。”人群喧嚣起来。

王无异只说了两个字——“我操!”

长孙太穷但见新的“天峰落”之招气势远超之前,心口砰的一下,惊道:“阿兄,你能接住这招吗?”

王无异倒抽一口冷气,怔怔道:“看造化。”

三月二十四日,王无异和薄天游路过终南山时曾一会道脉第一人英十八,那时他曾厚着脸皮让英十八指点薄天游一二,所谓“造化”,即指此事。

“破!”薄天游自忖绝念一出,必是两败俱伤,与其冒险,不如出奇制胜。

逍遥一刀,破空而上。阮生衣看得分明,心喜道:短短两日,他居然悟出这么好的刀法!

令狐云真避开飞刀,落地一笑,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手脚,让剑鞘自己飞来套住天峰剑,仍旧担在肩上,笑道:“天游兄,祝你更进一步。”

“嗯?”薄天游双眉一蹙。

令狐云真道:“我有更重要的事。”

“下山之前,我没想过会结识这么多的朋友。”薄天游苦笑一声,“自然也没想过会像现在这样送走一个个新相知。”

“人间路嘛,离别总是会来的。”令狐云真朗然笑着,心中并无离愁别绪,下台见了篝火组一众成员,宣布篝火组暂且解散,至于理由,“或许我天生是个浪子,不适合做组长,哪日有新的团体,招呼我一声。”

阮生衣愁眉道:“即时便走,也太仓促。”

令狐云真拿剑轻轻拍在阮生衣头顶上,笑道:“阿桃,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息水香发现这几日都看不到师绮的人,由着直觉说道:“阿真,照顾好师绮前辈。”

“我会。”令狐云真洒脱依旧,抛下一句“风起云涌,江湖再见”,带着心爱的仙鹤,挥手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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