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生衣只想快些离开，听到惊鸿愁苦的喊声，差点一拍脑门儿，正想折回去，眼前闪出两个人来，一个已不陌生，歪着嘴，笑嘻嘻的，另一个脸上有淤青，神色却略显孤傲，但被歪嘴少年勾肩搭背，却不排斥。
阮生衣把目光落到歪嘴少年身上，勉强笑了笑道：“扬公子。”原来这少年正是昨日在天下第一楼见过的扬之喜。
扬之喜似乎很享受阮生衣跟他打招呼，明目张胆地朝孤傲少年打了一个眼色，似在传达一种自得之意。孤傲少年却只对扬之喜点点头，神色依旧，似乎对美女并不感兴趣。
阮生衣之前曾听白肚皮祝兄提到扬之喜，另外还有一个少年，用白肚皮祝兄的话说，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子，端着清高孤傲的神色”，想必就是扬之喜身边的这位，正想出言，却听扬之喜先问她意秋年怎么不在。
“意……咳咳，师父有事先离开了，怎么，你要找他？”阮生衣反客为主。
“不会！”扬之喜慌忙摆手，“不会，意大师是大忙人，咱们不要打扰他。”
“我不忙，幸会。”惊鸿愁苦拄着卜算幡子走上前，笑了笑道。
扬之喜和孤傲少年几乎同时翻了一个白眼，扬之喜瞥了惊鸿愁苦的幡子一眼，撇撇嘴道：“喂，算卦的，你刚才是不是乌鸦嘴吓唬人？我告诉你，赶快把说过的臭话都收回去，不然我背后的长剑不答应！”
“老小，吱一声！”扬之喜一个人装蒜不够，用手背猛地拍了拍孤傲少年。
孤傲少年拍了拍系在腰间的软鞭道：“我这长鞭也不答应。”
阮生衣此前只是听说孤傲少年一口一个“扬大人”，此时亲眼所见，仍然有些意外，笑了笑道：“我只是想请惊鸿先生帮我赢钱，没别的意思。扬公子，不知你身边的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扬之喜听到阮生衣呼惊鸿愁苦为“先生”，很鄙夷地觑了惊鸿愁苦一眼，又听到阮生衣询问孤傲少年名姓，阔气道：“我老小，饮尽忧伤北京人。”
北京人朝阮生衣一揖道：“幸会姑娘。”
阮生衣发现北京人跟他说话的气场和跟扬之喜说话的气场大不相同，不知扬之喜哪来的魔力竟能把北京人驯服得如此服服帖帖，还了一揖道：“幸会。”看了看惊鸿愁苦，转又笑着跟扬之喜道：“我要跟惊鸿先生说些私事，就此别过了。”
“哎！”扬之喜昨日初见阮生衣，鼻血直流，被意秋年戏称是“血气盛”，彼时碍于意秋年在场，不好发挥，此时怎忍惊鸿愁苦独占美人，急忙道，“不就是帮美人儿赢钱嘛，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在下闯过乌社会，经验丰富，弃之不用可惜。”
阮生衣欲请惊鸿愁苦帮忙，就是看中惊鸿愁苦善于察言观色、经验丰富，她要走，是怕对上北京人那张脸会绷不住笑，此时已被扬之喜那句“弃之不用可惜”逗乐，笑着说道：“一定要保密。”
扬之喜满口答应，拉着北京人，要请阮生衣喝酒，说什么“昨日姑娘说有酒就行，我寻思着这话有深意啊，咱们不如就拼一场，谁输谁就是老小”。这家伙原来有些小心思，他总听阮生衣喊意秋年“师父”，但怎么看都不像有那么一回事，寻思着阮生衣或许有什么特殊来历，要是能拼酒拼出个好妹妹来，以后吆来喝去岂不快哉……
“明日一早要举行开幕式，喝酒误事，我看不如换个法子，谁最好命，谁就是老大，我掐指一算……”惊鸿愁苦护着阮生衣，出言打岔。
扬之喜看不惯惊鸿愁苦满口胡言，嗤了一声道：“算个屁，你看人家是美女，屁颠屁颠的要套近乎，随口胡说，谁来作证？”
惊鸿愁苦笑道：“听扬老弟这话的意思，是想做这位姑娘的老大嘛。”
扬之喜眼看自己的小心思被惊鸿愁苦说破，恼道：“什么啊，你没听到我说拼酒吗？我说了我一定能赢吗？”
“老小，你也凑一份！”扬之喜吆喝北京人一道，瞟了惊鸿愁苦一眼，“你若赢了，我喊你老大！”
北京人忙道：“小的不敢。”
阮生衣看着眼里，暗道：这个人怎么如此畏惧扬公子？
“没事，听我的！”扬之喜大咧咧地又道，“桃花姑娘，我若输了，我就是你老小，他是我老小，就是你的老小小，老小，你说是不是？”
北京人想在美女面前保持格调，却架不住扬之喜一直拉他，违心应道：“是的。”
惊鸿愁苦早已看出阮生衣没有拒绝的意思，想起刚才阮生衣一口气灌下满杯苦茶，料想对方或有护体真气，此外还有他在一旁看着，不怕扬之喜两个使诈，心胸一开，平静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苦笑，想他少年为客，走南闯北，自与别的少年不同，但深谙世道，怎么却忘了少年意气飞扬？
阮生衣却正好捕捉到惊鸿愁苦露出的那一丝苦笑，心想先生虽然打着“天下苍生好朋友”的招牌笑意行走，但背后的辛酸，只有先生自己知晓，可她很快又看到惊鸿愁苦恢复过来，与此前淡淡微笑的神色不同，却带着明显的舒朗，笑道：“先生要不要加入？”
惊鸿愁苦忙道：“不了，你都叫我先生了，我可输不起。”
扬之喜哈哈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
四人就近选了一家酒肆，阮生衣叫掌柜的摆开三个大缸，倒满酒，神色从容不迫，扬之喜和北京人似是始料未及，面面相觑。当场认输却是绝不可能的，扬之喜撸起袖子，吆喝道：“好家伙，正合我意啊！”惊鸿愁苦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添油加醋道：“春三月，彭蠡扬少侠与北京人斗酒于洛阳酒肆，不问酒数，伏桌者输。”
阮生衣听到惊鸿愁苦故意不把她带上，料想对方是要刺激扬之喜，笑了笑，玉手持勺，往大酒缸里舀上一勺，当先饮落，倒挂酒勺。扬之喜骑虎难下，跟着舀了一勺饮落，一旁北京人也不甘示弱，三人你一勺我一勺，各自的酒缸里很快就少了三分之一的酒水。
“再喝。”扬之喜艰难饮落一勺，猛地甩了甩头，扭头看着旁边的北京人咕哝道，“喂，老小，你怎么还不倒，真想做我老大啊？”
北京人已把酒勺伸了出去，闻言即抽回来。
阮生衣看北京人想继续斗又不敢，笑了笑，问道：“北京兄，你的脸怎么有淤青？”
扬之喜道：“他背着我跟美人喝酒，被一个凶婆娘暴揍了一顿。”
北京人连忙辩解道：“是我让着她。”
“让个屁，她是武夷剑派的掌门人，没把你打死就算好的了。”扬之喜咕哝着，脑袋摇摇晃晃，不多时就伏在桌上，呼呼睡了过去。
阮生衣与北京人相对一笑，饮了一勺，问道：“北京兄，你怎么很怕扬公子？”
北京人摇头笑道：“一言难尽。”
阮生衣闻此一语，撇开目光，正好看到酒肆门口有两个道士走过去，其中一个年纪尚轻。阮生衣不经意间与那个年轻道士对上眼神，心头微微一动，却见那年轻道士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去，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