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至少你很坦诚。”防备和惊讶在凌充眼中一闪而过，没有定格下来。
“我说了，如果用这个问题去问别人的话他们一定会指证我，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大方承认免得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苦笑道。
“会这么想证明你是个聪明人，”凌充赞赏地点点头，“不过仅仅只是坦诚还不足以打消你的嫌疑。”
“就因为做这一行会招来太多怀疑，我才跑到第九区避难。”男人无奈地叹口气，“那么警官先生，我还需要怎么进行配合才能您觉得满意呢？”
“你能不能给我们当面演示一下幻觉是如何制造出来？”旁边的阿龙抢先插嘴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会入侵各位的防火墙，而且如果各位身上没有人工植入物的话入侵就不会起效。”阿龙的要求说怪也不怪，猎奇心理人人都有。
“我没关系的。”阿龙表示自己愿意试试看。
“我也想看看。”保守的凌充这次同样激进。
“听起来挺好玩，能不能对我也用用？”居然连虞万支都跟着凑起了热闹。
“入侵感官不是在玩闹，如果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男人看起来无奈极了，可为了自证清白他也只能配合三人的好奇心。
也不见男人做什么动作，三人的视野之中突然又多出来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皮肤的质感、光影的虚实甚至难以形容的“气息”都和真人别无二致，看得三人目瞪口呆。
“要我动动看吗？”两个男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而且在说话时各有各的音源位置，阿龙现在就已经分不清楚那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嗯。”
“理论上讲，我现在进行的入侵是将特定的信息概念以持续信息流的方式强行灌入三位的脑中，让大脑产生错误判断从而蒙蔽感官认知达成以假乱真的目的。”男人虚幻出来的另一个身体陡然变成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花朵，“因为我给各位注入的只是单纯概念，剩下的诸多细节其实是各位的大脑自行脑补出来的，比方说现在我给大家展示的这个东西，不知道在三位的眼里在这里看见了什么？”
“向日葵。”
“紫罗兰。”
“玫瑰。”
三人同时给出三个不同的答案，惊讶地看向彼此。
“这是因为我给各位植入的只是‘这里存在一株花朵’的概念，至于花是什么花完全取决于各位潜意识中最先联想到的花朵品种，这种入侵方式不但省力而且很少会出现漏洞。我们的大脑为了让我们免于被未知伤害拥有着强大的自我补全能力，只要触发特定的刺激大脑就会爆发出丰富的联想，如果能恰当好处地给予一个特定刺激甚至会让人瞬间重新体验曾经的某段记忆，来我这里光顾的人们很多并不是为了找寻刺激，他们只是想再次体验曾经的美好过去而已。”打个响指让空气中的虚幻花朵消失，男人继续讲解道。
“这……”阿龙的神色瞬间变得紧绷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展示出来的能力让他联想到了长久以来一直在追查的造梦人！
“不过想要靠无线入侵制造长时间的幻觉相当困难，这无关于黑客能力的高低，而是要维持幻觉稳定就必须提供持续不断的信息流，一旦发生数据丢包大脑立即会意识到自己所感受的不是现实，随后幻觉效果便会大打折扣。”男人没注意到阿龙的神色骤变，还在侃侃而谈此类入侵的工作原理。
“如果使用有线手段直接接入大脑，是不是靠这种技术就能制造出让人沉迷其中永远分不清现实和虚拟的幻觉？”凌充可没有忽视掉阿龙骤变的脸色，何况他自己同样马上就联想到了造梦人。
“理论上可行。”男人点头，“不过实际操作起来肯定会遭遇很多技术困难，再说做这方面的研究根本是费力不讨好，除了给躺在床上因为绝症动弹不得的人作为人道处置使用之外基本没有其他实用价值啊，如果一个人真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迷宫里无法自拔，他就和死亡无甚差别了。”
“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龙和凌充顿时想到了他们俩在不久之前便接触到过一个绝症卧床的人，霍启的女儿！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两人突然之间给了这么大的反应，男人被吓了一大跳。
“不，你没错，你讲得太对了！”阿龙兴奋地为男人拍手叫好，反倒把对方吓得愈发战战兢兢。
不过男人的无心之言的确解决了阿龙一路上都窝在心里的某个疑问，那就是究竟什么动机能驱使霍启这位累死累活给女儿赚医药费延命的模范父亲突然放弃自己长久以来的职责将注意力转投他处，现在想想这个动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他想要永久解决女儿痛苦的办法。
毫无疑问患上渐冻症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灾难，曾经有患者将其形容为“被永久关进了自己身体形状的囚笼之中”，还有患者因为恐惧这样的未来在自己彻底瘫痪之前就选择自杀。更加遗憾的是直到现在为止医学界还是没有找到根治的办法，甚至包括这些年来突飞猛进到有些失控倾向的生物机械工程领域也在此绝症面前难有建树，可想而知当得知自己的女儿患上这种疾病的时候霍启会是多么绝望。
尽管不是很想承认，可就连对造梦人深恶痛绝的阿龙也认为让霍启的女儿像他父亲陈虎那般被沉入一个由无尽幻梦组成的世界中，目前是对她本人和家人都最人道的处置方式。
“二位警官，我有点没听明白。”不只是男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于内情了解同样不多的虞万支也是满头雾水。
“抱歉，这个真的不方便说，保密是为了虞老板好。”阿龙犹豫一下还是决定不要对虞万支透露关于造梦人的情报，毕竟现在追查造梦人的权限已经被转移到了紧急情况部手上，他对虞万支说得越多虞万支的处境就越危险。
“好吧，不该问的我不会强求。”虞万支混迹江湖多年是绝顶聪明人，自然明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也就不再要求阿龙为自己给出解释了。
“这位先生，十分感谢你刚才给我们做出的讲解，虽然现在我们这边还不能完全打消对你的怀疑，至少请你相信你不是我们的首要怀疑对象。”打发了虞万支，阿龙又安抚那个慌张的男人道。
“呵，我该为此高兴么？”男人神色复杂地笑笑，“总之能帮上忙就是好事，我不知道二位究竟在查什么，但肯定是有人用我使用的这种技术做了坏事对吧？希望二位能尽快抓住罪犯还我们这个被误解的行业一个清白，不要让我们继续被污名化。”
“虽然没法给你绝对的保证，但我们会尽力。”阿龙回应道。
“有您这话我就很满足了。”男人欣慰地点头，“当我还在第九区外面生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警察愿意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