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同意和我们一起解决这场危机，但是坚决否认危机的起因和他有任何关系，他说自己只想保住那道高墙后面的一方天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念想。”回到虞万支这边，阿龙一五一十地将当时他与刘老的对话讲说一遍，连当时他观察到的神情变化都事无巨细地说明，就是想让虞万支这个洞察人心的家伙帮忙参详。
“不出所料，情理之中。”虞万支听完平淡地点点头，给出不咸不淡的评价。
“你说他是在伪装，还是真的已经没有勇气进行任何干涉了？”这个问题阿龙在回来的路上始终都想不明白，毕竟上一次的时候刘老可是做出了几乎相当于军事对抗政府的大动作，但从这一点就和他所谓的只想保住手下自相矛盾。
“就不能两者皆有吗？”虞万支眨巴眨巴眼睛，反问道。
“啊？”阿龙听得一愣，这两个选项根本是自相矛盾啊。
“人心这东西太复杂了，你觉得二者自相矛盾，其实也不矛盾。”虞万支都不用问就知道阿龙的脑瓜子里在想什么，“他说自己不想涉入其中是因为恐惧，这话十有八九是真心的，之所以隔岸观火没有动作。我猜是他背后的人根本就没给他任何指示，这反而让他慌张，因为养狗的目的是咬人，如果主人有一天忽然放下狗绳将咬人的恶犬丢下不管，那就很可能是抱着抛弃这条狗的想法了。”
“唔。”阿龙一阵语塞，虞万支的话说得难听却是直来直去的大实话，想想刘老之前那些胆大包天的作为，如果真被背后的势力给抛弃掉了，等待他们的绝对是十分凄惨的末路。
所谓别看现在闹得欢日后给你拉清单，大概就是如此，一国政府如果想对哪个国内组织秋后算账，根本不需要任何顾虑，而要承受报复的那个组织基本也只有低头挨揍的份儿。
“当然也不排除那老家伙是在跟我们唱戏，他在背后暗戳戳地又要搞什么事情。”虞万支话锋一转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只是这种可能性比较小，毕竟现在政府对第九区的重视程度远超当初，联邦政府之所以被策划义体人暴动那帮人打个措手不及，最大的漏洞还是他们自己故意对义体人实施冷处理政策，若是不这么做光是战后补偿就能把联邦政府那脆弱的经济打垮，随后自然是民粹四起，将本来就不稳定的联邦政体直接打碎。”
“你这话说得像个政治家。”阿龙古怪地看了虞万支一眼。
“我年轻时候想过当政治家来着，后来发现那他妈根本就是个烂泥坑，只有蠢猪才能在里面打滚打得欢快。”虞万支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有些愤怒，“刘老的底细你知道吗？”
“听他自己说，似乎是搞武器制造和走私起家？”阿龙想起了刘老在机床前忙碌的身影。
“我说的是更之前，在他来到第九区落户之前。”虞万支摇摇头。
“这个嘛……”阿龙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不管是警方还是其他渠道，似乎都没有相关记录。
“警方那边没有记录就对了。”虞万支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你知道警方没有记录说明什么吗？”
阿龙懵懂地摇摇头，他是真不晓得。
“说明那段该有的记录是个肮脏的秘密。”虞万支脸上的嘲讽愈发明显，“军队和政府的机密档案库里面可能会有记载，但警方绝对不能知道，因为你们警察天生是相信正义的，你们就是被这么教育出来的，如果哪天有哪个像你一样执着的家伙把藏在故纸堆里的那坨肮脏给挖掘出来，事情就会变得很大条。”
“你到底知道什么？”阿龙忽然意识到虞万支是掌握了某种他不知道的关键信息才会这么说。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是不怕天下大乱的，莫不如说天下越乱我手底下这帮人就活得越滋润。”虞万支换上个冷笑，“至于你要不要听，这取决于你自己的想法。”
“当然要听。”阿龙若不是有那股子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固执，哪能混到今天这步田地？
“你这性格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真替凌警官觉得累。”虞万支苦笑着摇摇头，“那就从最早的事情说起吧，你知道刘老今年的真实年龄是多大么？”
阿龙没吭声，虽然刘老的外貌看起来顶多六十几岁，可现代生物科技带来的副产物之一就是外表和年龄未必挂的上钩，只要肯花钱对身体进行维护，七老八十看起来还是五六十岁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要小心自己身上那个原装零件某天突然罢工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
“那老家伙已经快九十岁了，他是上世纪的人，他的年纪比我们脚下的第九区还老。”即便心中早有准备，虞万支还是给了阿龙一个令他震惊的信息。
“这？！”阿龙目瞪口呆。
“原本我也不知道，是洪爷被我强硬地逼迫让位之后他自己说给我听的。”虞万支看起来感慨万分，“非要说的话，那老东西活跃的时候我们的爹妈都还是不懂事的年纪，这里面牵涉了一个现在联邦政府绝对不会提的秘密。”
阿龙不吭声，紧张地咽了一口吐沫。
“大洋合众国，”虞万支突然一竿子支到地球另一边，“是个人都知道那个国家是几个疯子建立起来的，我小时候读史书时心里就在纳闷，老一辈人是究竟有多废物才让那几个疯子得势，把世界的局面搞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总不会刘老也在这件事上参过一脚吧？”阿龙是抱着半开玩笑的心态说。
“让你猜着了。”谁知虞万支直接肯定了阿龙异想天开的猜想，“大洋合众国脱胎于美利坚合众国，从一个至少表面上还算民主的财阀国家变成现在的有色人种屠宰场期间却没爆发过大规模内战，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啊。”
阿龙又不吭声了，他虽然对历史没多大兴趣，其实在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心中还是有所疑问，只是在两个大洋形成的重重迷雾之下，整个世界岛上的人都只能靠瞎猜来琢磨那帮美国佬在想什么。
“联邦，或者准确点说是联邦建立之前的欧亚三大集团，他们都对那几个疯子进行过暗中的援助，军火和经济都有，力度还相当大。”虞万支表情复杂地笑笑，转头丢给阿龙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大新闻。
阿龙直接就傻在那儿了，还有这事儿？！
“以史为鉴这话是被他们给忘到狗肚子里去了，二战时候轴心国是怎么起家的？”虞万支讲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怨气，“当时美国人在走下坡路，满世界都怕这个握着世界一半核武库的国家到达某个临界点之后会发疯，事实上当时美国人也的确是在国际上装疯卖傻，如果不这么干的话一场全球瘟疫再加一场全球经济危机很大概率会把这个国家直接搞解体，只是那帮靠演戏为生的杨基政客把戏演得太像，逼得其他人不得不假戏真做。”
“我高中读过那段历史。”虞万支这话讲得阿龙心有余悸，当时的国际对抗甚至比后来的维和战争都吓人，根本是互相用核武器指着对方喊话。
“所以咯，大家都希望这个疯子别用核导弹指着自己，哪怕是他们自己窝里乱起来杀个血流成河，总比全球核战争更好一些不是么？”虞万支耸耸肩膀，脸上写满了对当时决策者的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