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阿龙瞄了一眼在前面带路的帮派打手，心里面不由打鼓、因为他们现在行走的路线已经脱离了之前区长给他的撤离路线。
此时满心疑窦的阿龙一时间分辨不清是这些人有问题还是区长临时改了注意，他想联系区长询问但没有得到回复，然后又试着联系提供情报支援的蓝天，依然是没有回应。
这就让阿龙很紧张了。
“你在干什么？”就在阿龙暗暗心焦的时候，打手的头目突然回头向他问道。
“我们不是在往区政府的方向走。”阿龙马上意识到对方截获了自己的对外联络，索性便问出来了。
“当然不是在往区政府走，那里已经给紧急情况部和军队围得水泄不通了，你们的信号出现在地表的下一秒它们就会砸开大门冲进来抓人。”打手头目投来冷漠的目光。
“这么快就暴露了？！”阿龙这才理解路线为何会改变，狐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
“在第九区能让几个人无声无息消失的势力本来就不多，紧急情况部和军方有的是人手，找些人来把有可能的嫌疑全都看住不难。”头目耸耸肩。
“呵，也对。”阿龙闻言苦笑了一声，是他把事想复杂了。
作为一个前警察，阿龙当然知道政府暴力机关做事向来都是以数量暴力为主，什么特工间谍的不过辅助而已，理论上没有政府做不成的事情，问题只在于政府愿意为此烧多少纳税人的钱来办事。
造梦人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军方和紧急情况部为了自己未来的权力肯定是不惜工本了，可以说谁抓到了造梦人谁就在这次事件里面占得先机，在整个事件的发言权就更大，考虑到造梦人牵涉了很多政府内部的人员，历来斗得厉害的两边自然是谁都不可能松嘴。
难怪凌叔求到他老相好的头上时对方立即就答应了，想来军方早就盯着这块肥肉只是无从下口，凌充自己送上门去无疑等于瞌睡送枕头，想到这儿阿龙又不由得怀疑凌充是看穿了军方的想法才故意让自己被军方利用。
哎，这里面的关系到底算谁利用谁如今已经成了一笔糊涂账，阿龙甚至不确定周玉卿对他们的擅自行动不闻不问是否也是周玉卿的大计划中的一部分。
想到这儿，阿龙用古怪的目光瞥了一眼孔伟，周玉卿的第二重身份是紧急情况部探员，这个自称给紧急情况部办事的孔伟是否也和周玉卿背后的组织有关联？
“怎么着，你想改主意灭口了？”孔伟十分敏感地注意到了阿龙的眼神和那眼神背后蕴含的轻微杀意。
“有点。”阿龙索性承认，和这种聪明人打禅他是斗不过的。
“劝你还是别动手，那位区长先生既然容忍我跟你们来，自然是留着我有用，否则刚才那个陷阱里一起把我干掉栽赃到其他势力头上岂不是更方便？”孔伟面色如常地说。
“有道理。”阿龙点点头，“真不知道区长留着你有什么用，我现在越看你越可疑。”
“大概是让我当个见证人吧，别看你是双面间谍，你现在好歹是给军方办事的人，所以你我就等于军方和紧急情况部的两双眼睛，事后我们会把我们看到的东西汇报给各自的组织。”孔伟尝试着分析老区长的盘算。
“我觉得军方不会再信我的话。”阿龙犹豫道。
“呵。”孔伟突然乐了，“军方想让你说实话，还用得着你开口？”
阿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想起了智能管理局地下室里面的那台扫脑仪，连刑事部门都配有的设备，更不讲人性的军事部门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马上就到了。”静静听着两人聊天的头目突然插嘴道。
“哦。”阿龙回神向前看去，眼前的景象莫名地很熟悉，再往前走几步拐过一个路口时他的瞳孔骤然缩紧，眼前似曾相识的广场和闸门让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儿。
那个坐落在第九区地底的人类屠宰工厂！
“这里现在被拿来干什么了？”阿龙面色阴沉地问。
“封存了，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被摘除的大脑还保存在这里，毕竟那么多活人的大脑转运起来肯定会有风声，被媒体抓到的话麻烦的可不只是市政府。”头目漠然道。
“那些大脑……现在被用来干什么了？”阿龙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问了。
“这些大脑组成了一个湿件内网，唯一的算力出口听说是被紧急情况部控制着。”
阿龙一时无言，头目的回答相当于告诉他那些半死未死的受害者至今依然是还困在永恒的幻境之中，他们的大脑在自身意识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联网构成一台超级计算机，唯一的区别是这台计算机现在不由造梦人组织而是由紧急情况部控制。
“别想太多，他们已经出不来了。”突然阿龙感觉有人用轻柔的力道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听到顾颜青用安慰的语气轻声道。
“真的……没办法了吗？”阿龙侧过头看着对方的侧脸，如果藏在这女孩身体里的意识没有撒谎，那么他才是创造了那些幻境的始作俑者。
“我本来只是想做件好事。”顾颜青深沉的叹气声仿佛是从地底深渊中传出，幽深得让阿龙战栗。
“几位请吧。”这时理论上应该被封闭的闸门缓缓打开，头目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自己和其他打手却是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了。
阿龙怀着忐忑复杂的心情迈入设施，里面的陈设和不久之前他来到这里时几无区别，只是那漫长的流水线上看不到成排的人类悬挂在上面，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时看到的场面，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人的执念，竟至如此啊。”听到顾颜青对着那条屠宰流水线发出感慨声。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阿龙心头突然蹿起一阵无名火。
顾颜青没吭声，只是歉意地朝他摇摇头，难以抑制心中怒火的阿龙想上去抓住对方却被孔伟和罗小姐两人同时拦住，孔伟为什么拦他不得而知，一路上都晕头转向的罗小姐大概单纯是出于自身利益的条件反射了。
阿龙这才稍微清醒些，愤愤地哼了一声跟在所有人后面。
前面的路阿龙记得是通往那间开膛车间，当然在这里被紧急情况部接手之后里面就再无当初阿龙看到的血腥场面了，不过那些用来固定和解剖人体的机械床即使上面不躺着尸体也不难分辨它是拿来做什么的，阿龙听到罗小姐和孔伟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罗小姐的声音要更大一些。
顾颜青的态度依然平静，仿佛她就不是个人一样。
“你把人给我带来了，好，我还以为你会背弃承诺。”车间的尽头阿龙看到两道身影，一个弓着腰坐在解剖床上，一个惴惴不安地在旁边站着，眼睛一直在往顾颜青身上瞟。
“蓝天？你怎么在这儿？”阿龙盯着那道站着的身影，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我把她叫来的，你别想太多。”老区长平静地替蓝天给出个解释，“她有很多问题要问，我把她带来这里算是给你们的报酬之一。”
“事件之后第九区所有的乱子，都是你为了把我叫到这儿来所不下的局？”还没等阿龙说话，顾颜青首先开口。
“对，要不然你怎么肯出来？你都躲了那么久了，看着人像白条猪一样被塞进流水线里你都不心疼。”老区长的声音里分明是怨恨。
“我有我的苦衷。”顾颜青的解释颇像是托词。
“你的苦衷与我何干？”老区长抬眼盯着对方，因为老迈而浑浊的双瞳中，射出的目光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