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时间·未知地点——
“唔……”
从昏沉中稍微找回一丝神智，阿龙只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像灌铅般沉重，浑身上下到处弥漫的酸痛感让他恨不能现在就找个地方躺下去将一切都托付给重力。他试图移动身体给自己寻找更加舒适的角度，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镣铐牢牢锁在一把金属椅子动弹不得，只能继续以这个别扭的坐姿持续下去。
“哼。”黑暗中传来轻笑声，阿龙不认识这个声音。
“？！”猛然意识到这里并非只有自己的阿龙骤然惊醒过来，他勉强支起沉重的眼皮试图观察前方那个模糊的影子。
回应他的是突然点亮的刺眼白光，会照得人不自觉地回避视线还附带着强烈炙烤感的那种，电影里经常会演现实里警局也的确会用，因为是可以给受审讯者带来强烈精神压力的简单手段，只是没想到这种手段有朝一日会被反过来用到自己的头上。
“她在哪儿？”白光那一头可以确定是个男人，个子很矮且声音阿龙从未听过，应该和他素未蒙面。
“……”阿龙没吭声，他需要适应当前的状况并让自己的大脑恢复正常运转，普通人可能会因为惊慌失措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就做出不谨慎的举动，但阿龙是受过专业审讯训练的警察，他知道审讯的流程和原理，反过来也知道怎么对付审讯。
无论处在什么状况下都要让自己保持清醒，若是做不到就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
“差点忘了你是警察。”阿龙的沉默并不让对方意外，“你大可以拖延和沉默，我们有的是时间。”
首先整理一下情况，阿龙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炸开了大门之后被逃跑的人群卷入，就在他试图脱离人群前往撤离点汇合的时候突然有个什么人对他迎面喷了什么东西，随后短短几秒钟阿龙就出现了思维断片，喷在自己脸上的应该是快速强效的麻醉药物。
弄晕自己的肯定不是警卫，他们当时手忙脚乱根本没这个时间，应该也不是那些杀手，因为在阿龙炸开大门时他隐约看见了正在朝营地方向驶来的车灯。那时候阿龙已经混入人群，想要把他从人群中甄别出来需要时间，除非是一开始就知道他的位置并且在丢失他的位置之前便发起追踪，否则在混乱的逃亡人群中精确捕捉到阿龙的行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袭击他的人最初就在人群之中，对方有极佳的判断力可以在大门被炸开之后立即理解状况并展开行动，有敏锐的观察力可以在混乱之中甄别出特定人物，还有足够的外围情报让他能知道阿龙的长相。
“你在那场灾难之前就潜伏在第九区里了，在那场灾难中你也没有撤出还在继续潜伏，这里到底有什么让你们如此重视？”心中建立了自己的推测之后，阿龙终于开口道。
“现在是我在提问题，看来你没有理解你的处境。”对于阿龙的反问，光亮后的人影平静地强调道。
“不，我很理解我的处境，我知道你们是谁。”阿龙咧嘴一笑，“你们想要蓝天，她的逃离对于你们来说是意料之外的状况，你们想利用这个状况把造梦人调出来，却又不想钓鱼不成连唯一一块香饵也给丢了，现在骑虎难下的人不是我是你们。”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对方的声音里稍稍多了些火气。
“不，我是个笨蛋，甚至在那场灾难之后我都没能意识到你们的存在，哪怕你们就在我身边。”阿龙自嘲地摇摇头。
“看来蓝天和你说了很多东西，她那是在害你。”对方随后马上压下了火气，声线又重归平稳。
“害我？蓝天是你们养大的，摸着良心说你觉得她是个会故意害谁的女孩么？”阿龙直接怼回去一句扎心的反问。
“……害人不必有心，好心办坏事的时候很多。”对方沉默几秒种后幽然道。
“你说的那叫无心之失，我是在她给出明确的警告后自己做出的选择，你犯不上用这种办法来挑拨我们两个之间的合作关系，都是在白费口舌。”对方心里什么算盘阿龙跟明镜一样，索性点破免得浪费更多口水。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面对什么。”对方的声音突然多了些无奈，居然还带点怜悯。
“我是不知道，这不等着你跟我讲嘛。”阿龙无畏地笑笑，“最夸张也就无非是网络阴谋论里常说的影子政府呗，我还挺好奇你们能不能拿出点超乎我想象的答案呢。”
“你的不合作态度危害的不只是你自己。”对方叹了口气，大概是意识到这块滚刀肉不好对付了。
“拜托，就没点新鲜的？”阿龙又是笑，笑得满不在乎。
“套路之所以会变成套路是因为它在大多数情况下都适用，懂吗？”对方用手指敲击着桌子来强调不只是说说看，“如果是在外面可能还要费些手段，第九区可是个不管发生什么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的好地方。”
“那就动手啊。”阿龙突然抬起头，直视着面前耀眼的灯光。
“什么？”对方一愣，似乎没料到阿龙会是这个反应。
“你们想做什么和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没有直接关联，我答应你们或不答应你们，与你们会不会对凌叔下手也没有直接关系。如果你们真像自己吹嘘得那般神通广大，那么不管我采取什么态度你们都加害凌叔，动不动手只取决于在你们眼里凌叔应该活着还是死掉。”阿龙搬出了一番如同绕口令般的逻辑作为解释。
“……说说你的条件，也许我们可以考虑。”对方觉得自己理解了阿龙这番话的意思，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
“首先我要换个人谈，像你这种和我素未蒙面的家伙对我而言没有可信度，我跟你达成的一切协议最后都有可能被当个屁放了。”靠着光脚不怕穿鞋的流氓手段暂时拿下对话主动权，阿龙赶紧趁热打铁拿出自己的要求。
“换谁？”对方的声音愈发不爽。
“周玉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名但你们一定知道。”原本阿龙和蓝天的计划里就必须和这帮人有条件合作，自己被抓虽然是个意外但结果还是导向了正路，所以阿龙才这么镇定。
“你只和她谈？”对方又问。
“对，我只和她谈，这要求不过分。”阿龙理直气壮道。
“……在这里等着。”对方无声地叹口气，那盏能晃死人的灯突然变得更加明亮了，阿龙不得不低下头彻底将双眼遮蔽起来以免自己被晃瞎了，等室内重新暗下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
“真不知道这算是好运还是倒霉……”孤零零坐在黑暗中的阿龙一下子瘫软下来，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