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惊异的望着风桦，心中想的却是容纳一百人修炼的地窟，那点有多大。
风桦继续讲述:“在地窟中，这一百个孩子不用像外边的人一样，他们不需要遭受奴役，更不需要挨饿。他们吃的是人族最好的食物，一天来说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修炼，顶着最大的压力修炼。”
易水寒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这是谁想的主意，怎么想都感觉有些残忍。但转念一想，似乎对于那个时候的人族，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一百个孩子有的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自杀死的。有的因为修炼过于急功近利，走火入魔死的。还有因为修炼速度过慢，在和自己人拼杀中死。”说道这，风桦低头凝视着易水寒，“你能体会身处那种境地，我们的感受吗？”
易水寒同样凝视着风桦，感受着风桦阴沉的神色，低头仔细的考虑着这个问题。人族兴亡的大任压在一群孩子身上，当年哪位人族先贤，还当真是胆大包天。
“这种日子过了差不多有一百年，一百年里不断的有孩子死去，也不断得有新孩子填充进来。人来人往，到最后却只剩下了二十八个，他们便是你们所说的二十八先圣。”
风桦看着易水寒，想看看易水寒对于这些往事的看法，却发现易水寒依旧低头看着地，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反而显得十分淡然。
沉默良久，易水寒抬头望着风桦，轻声道:“前辈，是想抱怨什么吗？”
“怎么，难道我不可以抱怨吗？”
风桦听了易水寒的话，心中不由的一阵怒气翻涌，说道：“我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生活了近四十年。我无法看见温暖的太阳，闪烁的星星，皎洁的月光，花草虫鱼，什么都没有，只有修炼，难道我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前辈，我没有这么说...”
易水寒声音突然抬高，打断了风桦的话，望着风桦苍老的容颜，易水寒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沉默良久，才慢慢压低声音，说道：“您说的那些东西我见过，我从前看见过太阳、月亮、星星、花草树木，以后还会看到了山川河流，看见了更美丽的风景，但是没有您，也许我什么也看不到。”
风桦怔怔的看着面前易水寒，看着他因为激动显得有些涨红的脸。良久，风桦慢慢的转过身，双目如两把利剑一般，望着远方，轻声说道:“假如同样的事，落在了你头上，这个世界需要你牺牲自己，你愿意吗？”
易水寒闻言惊讶的望着风桦，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这个问题让易水寒有些为难，常年在从林中生活的他，人都没见过几个，怎么会想到这些。将目光转移到天边的一只只阴灵身上，心中想着，外边的世界应该很好吧？不好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留恋呢？
不知道过去多久，易水寒慢慢扬起头，凝视着风桦，轻声道：“我愿意！”
风桦慢慢转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直直的看着易水寒。
感受到风桦怀疑的目光，易水寒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说道：“就算整个世界让我死，也不会那么容易的，我会反抗，反抗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微风吹过这片阴沉的土地，易水寒静静伫立着风中，身上的破衣在风中轻轻摇曳，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风桦凝视着易水寒稚嫩脸颊上的那一抹浅笑，脑中仔细回响着易水寒刚刚说的话，就算整个世界让易水寒死，易水寒也会竭尽全力，殊死一搏。
怔怔看着易水寒，风桦突然不想说话了，这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在他看来是投错了胎，别人不知道，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慢慢转过身，风桦一切都想明白了，既然这孩子有可能踏出那一步，那就他吧。
“前辈你？”易水寒的愕然的看着风桦，感觉风桦整个人变了一副模样，颓废、气馁、忧伤一扫而空。
风桦微微直了直腰，轻声道:“我现在是亡魂之体，之所以没丧失神志，是因为我生前修为精深魂力强大。但之前与骨虎一战，强行运转修为，现在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坚持不了...”易水寒猛的抬起头看着风桦，有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心头。
风桦脸上不曾泛起丝毫波澜，他平静的看着易水寒，继续说道：“我快死了!”
易水寒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抬头凝视着风桦，轻声说道：“是...因为我...”
风桦微言转头看着易水寒，神色渐渐冷了下来，说道：“把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表情收起来，千年前我就死了，难道要留在这无间鬼域，做那魑魅魍魉。”
易水寒凝望着风桦，眼中露出一抹悲伤，难以掩饰，微微沉默，轻声说道:“书上说，活着最重要，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
“那你以后少读点书，快读傻了!”
风桦望着易水寒，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意，继续说道:“我一生习剑无数，但最强的却依旧是我的自创的日、月、星三剑。它寄托了我在地底时，对天空星辰的向往。”
看着风桦，易水寒回想着风桦在地底的生活，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酸楚。向往日、月、星，这三样东西都是最普通常见的东西，作为先圣的他竟然向往这种东西。
“这三招，换作我以前是绝对不会教你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将它传给你。”
易水寒闻言眉头轻轻皱起，心中不免有一些诧异，为什么换作以前，前辈不会教自己，现在却又愿意教了。
风桦没有理会易水寒神色间的异样，沉吟良久轻声问道：“你的奔雷剑法，练了多久？”他知道易水寒早晚有一天会明白，今日他所说过的话。
易水寒张嘴想要问个清楚，但看到风桦严肃的脸，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轻声回道:“晚辈，修炼奔雷剑法并没有多久，只是当时情况特殊，骨虎的气焰太胜，弟子的修为也是刚刚突破，只能强行引动，天地伟力，强势而上，想着或许可以拼出一
线生机。”
风桦闻言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继续说:“你做的没错，要记住剑者无畏惧，无局限，亦可杀，亦可护。但有一点最为重要，你要的要记住，不管遇到多么强大的对手，都不可以退缩。那潜藏在我们内心最深处的剑心，更是不可以轻易曲折。”风桦说道此处时，双眼锐利如剑锋，射出两道耀眼寒光。
望着这风桦，易水寒眉捎不由的轻轻的皱了起来，目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他有话想说，却不知该不该说。
风桦注意到易水寒，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有话说便是！”他一向喜欢爱学习的孩子。
微微沉默，易水寒抬头看着风桦，用力咬了咬牙说道:“弟子认为前面前辈说的不对。”
“不对？”风桦愕然的看着易水寒，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自觉的又重复一遍，“你说我说的不对？”
凝望着风桦，易水寒目中再次闪过一丝犹豫，似是在斟酌。沉默良久，易水寒坚定抬头，说道:“弟子认为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生命就什么都没了，更别提剑，别提剑心了。”
风桦闻听此语，眼中显现满脸怒容，怒斥一声，说道:“吾辈剑者剑心若失，还平活一世做什么。”风桦听了易水寒的话一时间怒不可遏，这几乎推翻了他多年以来的剑道意志。他这一生都遵从着这股意志，多年以来丝毫不曾触犯，即使面对几大妖王的围攻，他也丝毫没有想过后退。因为这是他的意志，不能违背，这黄口小儿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望着风桦愤怒的模样，易水寒又慢慢低下头，沉默良久，又慢慢抬起头，坚定的看着风桦，说道：“可人若不死，剑心又岂会灭亡，若是这剑心说灭就灭，要它何用。”
“你.....”风桦望着易水寒，慢慢平息心中怒火，仔细想着。
思虑良久，风桦脑中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在他迷失这一千年中，虽然没有知觉，但也在迷蒙之间想过。若是当年自己重伤之际，不那么偏执，会怎么样呢？
“人不死，则心不灭。”风桦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际，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沉思良久，易水寒轻声说道:“也许你是对，但那都和我没关系了。”
是啊！无论什么，对于现在的风桦，都不重要。风桦说自己快死了并不是假话，他的身体现在就如那油尽的枯灯，已无回天之术。他坚持到现在的目的，就是把传承留下，为人族出最后一把力。
慢慢举起手中的长剑，风桦气势一瞬间暴增数倍，周围天空的阴气骤然一散，头顶天地异象慢慢展开，多年来绝地战场的天空，从来没出现过的星辰，最近却出现了两次。
晴朗的白天，却亮起满天星斗，如一眨一眨的眼睛，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易水寒惊愕的看着这满天的繁星，灿烂生辉、夺目耀眼。即使在这片绝地战场之内，他也是能感觉到现在应该是白天，风桦竟能逆转黑夜白昼，这是何等的惊天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