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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被怀抱的黑暗
在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冰和送回房间后，见草捂着发胀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古旧的洗手间内。
他缓慢地将缠着麻绳的木桶扔至井中，并在听见‘咚-’的一声后将其从井中一点点费力地拉了出来，放在身旁的木架子上。
随后，见草一头扎进了盛满清水的桶中，在足足浸泡了数分钟后狂咳着打翻了木桶，踉跄着后退几步。
他晃了晃脑袋，看着身前半身镜中那张满是水珠的面庞。
昏暗的烛光中，一道晶莹的泪珠从镜中的眼角溢出，沿着脸颊徐徐滴下。
见草微微发楞，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脸，感受着那丝丝温暖。
“……这是……什么……”
不知是因为酒精的麻痹，还是清醒后的失落，先前被见草紧紧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突然如泉水般涌了上来，并不受控制地展露无遗。
或许连见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吧……他虽然嘴上一直轻描淡显说着自己的经历，但他的内心却从未如此认为过。
杀掉自己的副官？？被自己的手下陷害？？被曾经的同伴追捕？？被迫离开美好的家园？？
为什么啊？为什么从未做错过事情的自己要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啊？
见草一愣，猛地扯开自己右臂上的长袖，死死地盯着那似乎微微散着光芒的纹银护手。
难道这些，都算是天使的馈赠吗！
他沉默地看着护手上那如蛇般缠绕的纹路，颤抖着叹了口气。
这纹银护手，是随着见草一同出生的。
不，应该说，从见草懂得记事以来，这护手就一直陪伴着他。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关于白色羽毛的破碎记忆。
从大人门口中他得知，这不属于人类自身的存在，是来自于天使的馈赠，名唤秘术。
而在十四五年前，六岁的见草被教团邀请加入骑士学院，并在哪里学会了使用自己的秘术，并引以为傲。
他从未质疑过天使的存在，也从未质疑过所谓的馈赠。
……直到现在。
似乎是被人轻点了两下肩膀，见草缓缓地从虚无中回过神，转身向着门口看去。
那里站着的，是只身着一件薄裙的秋柔。洁白的月光透过古旧的半身窗，静谧地洒在她那美丽的脸颊上，营造出了几分缥缈无形的美感。
‘你在，干什么呢？’
见草蹲下身，将打翻的木桶放回了木架之上，淡淡一笑，“没做什么，只是来上个厕所而已。”
望着他那满脸的水珠，与那若隐若现的泪痕，少女没有追问，只是微笑着取下贴身的手绢，伸手递给了他。
见草愣了下，但在看到少女那无暇的笑容时便也点头将其接过。
“谢谢。”
只是不小心将手帕靠近了鼻翼，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就扑面而来了。
但这香味就像月下的秋柔那般，似是缥缈无形，越想追寻越是悄然无踪，而在毫无准备之时，她却会跃至眼前，并送来一丝丝的温柔。
虽然已经很是小心翼翼，但棉质的手巾难免会被水所影响。见草低下头，看着被水珠打湿的手绢，微微皱了皱眉，“那什么……秋柔，不好意思，有些弄脏了，我能明天将它还给你吗？”
少女笑着想了想，在纸上轻轻写了几笔。
‘没关系，不用还了。’
啊……？不用还了？见草心里一沉，该不会……秋柔是不想要这块被我弄脏了的手巾了吧？糟糕……我怎么就是不会看看别人的脸色办事呢？！她刚刚虽然是伸手将手绢递给我了，但不代表是要借给我啊！或许只是让我去擦擦脸的暗示而已，而我居然却……太丢人了，得赶快道歉才行——
“噗嗤——”
就好像是看出了见草在想什么一样，少女掩嘴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觉得你可能比我更需要它。’
见草点点头，但突然心里又是一沉：更……更需要它？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她看见我哭了？嗯……等等，她不会以为我一直偷偷独自一人在哭泣所以认为我更需要这块手巾了吧？！NO！我怎么会是这样的男人！得赶快解释清楚才行！
“那什么，秋柔，其实我——”
‘见草，你就不能什么都不想得收下这块手巾吗？’
望着少女那虽然依旧微笑着，但似有几丝愠色的眉宇，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嗯……那就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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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骑士营地不到百米的南面，有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淡金发男人披着皮革斗篷，双手抱着胸，静静地靠着树桩站着。
他抬眼看向了那些灯火通明的帐篷——那是属于他的军队。
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呢？亚瑟阁下？”
细若游丝的女声从右侧传来，他转过身，向她看去。
那是位盘着贵族发式的金发女性，凭着皎洁的月光，亚瑟看清了她的面容。
“有什么事吗，玛格丽特阁下？”亚瑟淡然一笑，礼貌地起身做了个手势。
“不，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玛格丽特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在想，我们的总指挥跑到哪里去了而已。”
“哈哈，私底下就别这么称呼我了。”亚瑟耸肩笑着摆了摆手，“就叫我亚瑟好了。”
“……那么亚瑟阁下，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就算是在讨伐队之内，也是有很多人不满你担任总指挥的。”
玛格丽特的话锋突然一转，让亚瑟不禁略感诧异，“是……这样吗？”
“是的，毕竟在三天之前你还只是位普通的骑士……一位不被天使所祝福的骑士。”她双手搭在腰间，微微笑着，“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亚瑟阁下，在本次进行讨伐任务的三位执行官中，就有两位对你的晋升感到不满。”
亚瑟一愣，苦笑了几声，“哈哈，阁下的话还真是忠言逆耳。”
“忠言逆耳？不，我只是不信任你而已。”玛格丽特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稍稍提高了些，“尤利娅阁下或许是因为教团长的关系而选择相信你，但我可不是她那样纯真的女孩。”
“就把话说在前头吧——”她微闭起双眼，展露出了一种冷艳高傲的态度，“亚瑟·冯·希瓦利，我怀疑你的名字，我怀疑你的手段，我怀疑你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