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凉。
尤其是在这种天气下的水。
哪怕再灼热的火拳，也抵不过这样冰冷的河水，更何况只有五级力量，只是肉体凡胎的道林。
不过，道林感觉自己还是很幸运，眼下这等苦楚不只是他一个人受。
“抱歉，我还真不知道你不会游泳啊。”
只不过，这样听起来像是冷嘲热讽，实际上却是在憋着笑说出的话语，仅仅只针对他一个人。
“您是……大魔法师威利？”
救起道林的并不仅仅是玛丽安娜，还有道林面前这个……和暗影公会会长兰斯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
也就是，不久前还在实验台上的那个东西。
实验最终还是没有成功，道林面前的这个人，也并不是兰斯，毕竟虽然道林没有见过活着的兰斯，却也知道那个英武非常的兰斯，绝不会开像威利方才一样拙劣的玩笑。
调戏美女这种事，难道在强者看起来，很幽默吗？
他自称威利，正是那个不久前以灵体化出现，又突然间消失的威利。
“唔……其实吧，你应该称呼我为‘老师祖’，哪怕用普通的敬语，至少也该是‘先生’……不如折中一下，你就直接称呼我为老师吧。”
看着这个男人正在为称呼纠结的模样，道林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师。”
“哎，这个称呼好久都没有听过了啊。”
一脸满足的威利，正要将手放在“弟子”头上抚摸，但手刚刚伸到道林头顶时，却被道林无情地推开。
“那么，威利老师，你为什么要戏耍我们？”
经过这样一通闹剧，道林已经十足的肯定，威利仅仅只是开了一个十分恶劣的玩笑。
并且，最终导致了玛丽安娜正躺在床上，陷入了昏迷——性命虽然无忧，但是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谁知道你居然不会游泳啊。”
“抱歉，不是人人都像老师您一样能够活几百上千年的，说起来，玛丽安娜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吗？”
“出于我多年生活的经验和常识，我觉得她只是正常的昏迷而已，不过我可不是医生或者牧师，你想要精确诊断，我也无能为力啊，不如叫来刚才那位主教帮忙看一看吧。”
“天都快亮了吧？默克斯坦先生说不定已经睡下了。”
“嗯，毕竟你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嘛，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他现在大概已经睡下了吧。嗯？你这是什么表情？”
虽然是一只浑身湿淋淋的落汤鸡，但道林一双眼睛之中却仍在燃着怒火，刚毅的表情，丝毫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年模样。
“你早就知道一切吧？”
“不，我也只是普通人，而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关于这个实验最终能不能成功，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事实上，就在知道你们打算进行这个实验的时候，我还和人打了赌……哦，那个人叫凯因，非要说的话……论辈分……算了，太久远了，你就直接称呼他为师兄或者前辈就好。”
“那么，为什么不早一些将真相说出来呢？为什么非要等到我们失败之后……还有，如今魔鬼入侵枫之大陆，为什么像你们这样拥有力量的人，不早一些站出来啊！为什么非要等得人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才大摇大摆地站出来拯救世界啊！迟来的英雄你认为有人会喜欢吗！”
“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但我也希望你能将你的手放开，然后给我安安静静地坐到火炉边去！”
道林颤抖的手无力地垂下，他眼神空洞地执行着威利的命令，今夜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诡谲怪诞，十六岁的少年，并不能很好的接受这一切。
“你以为我想要姗姗来迟吗？如果不是有个客人将我唤醒，只怕我现在还在沉睡吧。”
“沉睡吗？那你为什么不沉睡到末日的最后一天？沉睡到人类毁灭的那一刻？”
“我都说了，你先安安静静地听我说，如果你想要为你父亲报仇的话。”
道林猛然抬起眼，看着威利。
面对咄咄逼人的目光，威利不闪不避，而是笑了起来。
有时候，触摸龙的逆鳞也是唤醒龙的好办法，作为活了几百年的老前辈，威利很清楚这一点。
“魔鬼是可以被杀死的，但一定要用对方法，而我之所以久久不现身，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杀死它们的方法，而之所以选择现在出现，是因为我已经得出结论了。”
“什么意思？”虽然这个解释非常简洁明了，但是因为对强大的敌人只有一知半解的水平，因此道林听得是一头雾水。
“我不久之前和魔鬼交过手，哦，就是和兰斯联手，毕竟暗影公会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我创造的组织嘛。所以在我苏醒之后，就第一时间找上了暗影公会。说起来，你的父亲不也是暗影公会的人吗？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次战斗缺席的十级以上强者，除了道林三十三世之外，就只有一个代号为‘银色假面’的杀手。”
“当时，父亲和兄长已赴身新都……”
正是道林从新都逃回来的父亲，将艾尔迪亚帝国正在发生的灾难，告知了如今的道林三十四世。
而不久之后，奄奄一息的道林三十三世便去世了，只留下了庞大的家产，以及如今仍在被通缉的道林。
“……那一战当中，那个叫格里菲斯的魔鬼，被我们杀了二十多次，不，其实并不能叫‘杀’，我们只不过砍下它的脑袋十几次，戳穿它的心脏部位几次而已。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和人类根本不是一种东西，在高浓度的魔力之中，魔鬼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经过威利粗略的解释，道林也终于第一次听到了洛拉斯城外有用的信息。
毕竟，自从那一战过后不久，整个枫之大陆就被寒流覆盖。
“根本……杀不了它们？”
“毕竟，它们的真实形态我们根本不知道，因为神魔之誓的限制，魔鬼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能显现出真身……这是我暂时得出的结论。”
“那么，要杀死它们，需要什么呢？”
“七魔眼、五神器、三遗宝……再加上一个人。”
“什么意思？”
“七样众神从魔鬼尸体上淬炼出来的精华，五种锁住这个世界魔力的封印，三件众神曾经使用过的武器，还有一位预言之中，拯救世界的人类。只要能够集齐它们……”
“如果能集齐它们……最终会发生什么？”
吞咽下口水，兴奋得浑身颤抖，已经忘却了头发尚在滴水的道林，此刻已经有半个身子几乎腰靠到威利身上的。
“应该就能有奇迹吧？”
道林眨了眨眼，确认了威利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喂……”
“唔，目前的信息，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答案，不过你放心，只要集齐了那些东西——呃……”
红着眼的道林，死死掐住了威利的脖子，当然，道林也知道，自己不过就是想想而已，那如钢似铁的喉咙，还有威利善意地微笑，都在提醒着他……要想掐死这个家伙，简直比将魔鬼们杀个干净还要难。
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后，道林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威利本还想故意装出一副窒息的模样，配合眼下这个场景，却不料道林的状态转变得如此之快。
“喂……老师啊……你真的认为，人类，还有希望吗？”
然后，道林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难掩的失落，混合着少年炽热的泪水流下，有那么几滴，流到了威利的脸上。
“有的啊，总会有的……毕竟，像我这样受到永生不死诅咒的人，可不想在人类文明毁灭之后，被魔鬼奴役一辈子。”
威利的声音突然变得与之前完全不同，苍老无比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痛苦。
这一刻，这个见过数百年人类文明兴衰的观测者，流露出了真实的感情。
他伸手想要去抚摸孩子的头，却如刚才一样，被这个少年伸手推开了。
“喂，你教我魔法吧……如果是由你来传授，我的进步应该会快一点吧？”
冰冷的暗室内，讨要着一个承诺的少年，眼睛似乎在发光。
什么人类有没有希望，这不就是希望么？
只要相信就有希望，凯因……你是错的，最后的赌约，胜利者一定会是我。
“当然。”
威利笑着回答道，再一次伸出手想要抚摸这位新弟子的头发。
却如前两次一样，被道林推开了。
“老师，你是不是有恋发癖……或者是其它什么特殊嗜好？”
……
天亮了。
王艾尔坐起身，眯着眼望向窗外。
太阳高高升起，风雪依旧，王艾尔的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
不过，所幸这个世界与昨天还是一样的。
“我有一个计划。”莉雅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那个人制造了昨夜混乱的人应该会帮助我们，然后我们就能逃出去。”
“去哪里呢？”
“去西方吧，去找那些自称暗影公会残党的家伙，他们应该还是我们的同道中人。”
“然后呢？光复艾尔迪亚帝国，还是拯救枫之大陆的人类？殿下，我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王艾尔认真地看着莉雅。
“听着，我不知道凯因昨夜和你说了什么，但是我很清楚，我们现在必须要离开这里，现在、必须！”莉雅再一遍强调着王艾尔觉得并不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明明格里菲斯已经开出了条件……”
“我说，你不会真的……”
房门被人推开了，不过又很快被人关上，以至于晚了一刻转头的王艾尔，根本没有看清究竟是谁推开了房门。
不过王艾尔立即就明白了，那个人关上房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