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会变的。
温莎很清楚这一点。
因为人造人也是会变的，而人造人是通过人类改造而来的，所以人类也是会变的。虽然本质上不是同一个东西，但是温莎和人类的情感、智力、生活方式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在某些方面，她比人类更完美。
人类是会改变的。
但是，人类真的可以如此迅速的改变吗？
温莎不知道，至少，像王艾尔这样的巨变，在温莎看来是无法理解的。
当然，救世主或许和普通人类不同。
不过，更有可能的是，西尤娜将王艾尔的精神传送到了某个地方，在那个地方，一定经历了什么，才让王艾尔的性格发生了改变。
但是，究竟是怎样的事情，才能让一个原来有些优柔寡断，意志不坚定的男人，蜕变成为如今这幅模样呢？
思索并没有持续太久。
“请为他治疗吧。”
“治疗？”
很显然，要治疗的对象正是王艾尔手中那一团烂肉。
“你是要我、为他治疗？”
“他还有气息，应该还能治好……我下手太重了，这家伙的实力大概不到八级，也就和我们那位莱昂团长大人差不多的水平。只不过身为魔法师，同为七级的情况下，还是能对骑士团造成威胁的。”
王艾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是在开玩笑吗？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人类啊——”
温莎睁大美目，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十级魔法师。
“什么？”
“使魔，或者召唤兽，我管你们魔法师怎么称呼——这玩意根本不是人类，而是魔法的产物，体内和魔法师一样拥有魔能通道，但却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生物。你开什么玩笑？我的治疗术，对于这种生物而言就是杀伤性最强的武器。”
一个十级魔法师，居然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使魔？
温莎有些难以置信。
这倒也不怪王艾尔，事实上，虽然王艾尔的师父凯因的确向王艾尔提到过使魔，但却并不是将召唤使魔作为一门法术传授给王艾尔。
“使魔是毫无意义的魔法产物，我们所见到的魔兽，拥有智慧，能够进行语言交流的魔物，我们称之为使魔，没有智慧，不能进行交流的魔物，我们称之为召唤兽。这二者本质上其实就是‘失败的召唤物’，魔法师之所以使用魔法召唤活物，目的是为了驱使它们进行战斗。
然而，这些召唤物却是极不稳定的存在，像我这样突破十级的魔法师，只要熟练掌握法术要诀，哪怕随手一个法术都能轻松抹去九级魔兽，更不用说什么召唤兽或者使魔。而低阶的魔法师，他们召唤这些魔物，因为不稳定性的缘故，常常出现六级魔法师召唤出七级召唤物之类的事，如此就会发生召唤物反噬其主的情况。
如果侥幸成功，维持使魔或者召唤兽也需要消耗大量魔力，十级以下的魔法师经常会因为魔力消耗而耗尽短短的寿命。虽然现在魔力近乎无限，但是七级以下的魔法师也很难做到无时无刻维系对使魔的控制，若是使魔找到机会摆脱控制，就会变成智慧型的恶魔，这些恶魔会聚集起来。因为狩魔猎人们大抵听不同魔法师的深渊语，于是也通常将他们视为魔兽中的猩猩一样的存在，实际上，他们是低阶智慧生物，和人类一样拥有感情，虽然很初级，但是已经足够他们行动的感情。艾尔，你作为我的弟子，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学什么召唤系的法术，只要尽快突破十级就好……”
“但是，他们毫无疑问……”
“我也不知道，在我的感知术中，魔法师和使魔还是有细微差别的，但是对于魔法师而言，或许和我们的感知不太一样。”
经过温莎的解释，王艾尔也发现了自己手中这团烂肉与魔法师之间细微的差别——是魔力的保有量。如果自己手中的东西真的是七级魔法师，那么这种程度的魔法保有量的确有些不太正常。
“但他们的样子——”王艾尔突然警醒过来，“是结界！”
“啊，是结界，结界就在图书馆内部……不，是在地下。”
温莎低着头，一双紫红色眸子仿佛能够看穿厚厚的石壁。
……
皇家图书馆，地下三层，第九档案室。
“被察觉到了。”
老者眉毛动了动。
“没关系，他们还破除不了结界——”
那个与王艾尔手中烂肉有三分相像，如果那团烂肉能够复原则是十分的男子，如今正神情严肃地背手而立。
“您还是这样自信——我们可是招惹了一位很难办的敌人啊。”
“是两位，那个神术士也非同小可，至少也是十级以上的战斗力——我们绝不是他们的敌手。”
“低估了敌人啊——原本亚森和罗宾被他们瞬间灭杀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到的。”
老者的手杖重重朝地上一敲。
男子又将双臂放在胸前，环抱着，双眉紧锁成川，“我们不是他们的敌手。”
“也逃不了。”
老者补充道。
“我们和他们，未必是敌人吧？”
“他们的合作对象可是那个讨厌的骑士团——我不认为，他们会转而与我们合作。”
“结界还能支撑多久？叔叔。”男人闭上眼，似乎还在犹豫着某个艰难的决定。
“支撑？我们的结界，在十级以上的神术士看来，就像一层薄薄的玻璃，不用什么东西捶打，只需要一阵强风都能吹出裂纹——教会完了。”
“那就只能，赌一把了。”
“交涉是不可能的。”
“不用交涉。”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释放结界吧，趁他们还没有破坏。”
老者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是现任主教，但释放结界的决定，是我自愿去做的——哈尔萨，你快带着兄弟们离开吧。”
“叔叔，保重。”
“不用这么虚伪了，约克家的人，还没有这么惜命。‘该牺牲的时候，就必须有所牺牲，该放弃的时候，就绝不要坚持。’去吧，孩子。”
哈尔萨·约克不发一言。
他走向密道——关上了厚厚的铁栅栏。
这条通道的尽头，大概是第二天的朝阳吧？总之，今夜会过去的。
但是，暗影却没那么容易散去——
因为，暗影结界，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