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失败了……父亲。”
三号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
“啊……没想到再进一步突破居然会这么难……或许还需要更多的参照实验组……”
凯因瘫倒在躺椅上，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棉花坠地一样。
“不过，还是多多少少有点成果的……那些失败的实验体，也可以作为纯粹能量使用，从而维持实验室的运作……总归还是减少了一点损耗。”
实验室内，血红色的实验舱中，一滩烂肉正在扭动，烂肉的模样令人作呕——如果三号有胃，恐怕会立即呕吐出来。但三号只有一种冲动，始于本能的情感冲动，仅此而已。
毕竟，他是仅仅只能依靠实验舱才能与外界交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用处的实验体生物。与普通概念中名为“人类”的生物相去甚远。
“不说了，关于你的能力，你开发出什么新东西没有？”
凯因一扭头，望向了维持三号存在的实验舱。透明的玻璃内，是与凯因一模一样的人，凯因知道，这种状态在魔法当中被称为“灵体化”。是依靠魔力作为容器，将人体能量与精神转移到魔力容器之中的一类法术。虽然原理并不难，但却几乎没有魔法师愿意这样做。
一是因为这个法术需要消耗大量魔力，在如今这个魔力匮乏的时代中，大魔法师少之又少，除却那些依靠魔力续命的老古董与惊才绝艳的天才之外，就只有凯因这类被诅咒的大魔法师能够施展这个法术。
第二个原因则最为关键——灵体化法术是不可逆的法术，一旦施展，就意味着肉体的死亡，失去肉体也就意味着失去了魔力通路，当人体能量，即俗话说的“生命力”耗尽，魔法师就会很快死去。通常来说，一位十级大魔法师灵体化后，至多十二个时辰就会殒命。凯因大概计算过如果是自己灵体化，大概最多能撑三天左右——三天之内不转移到宿体中，当人体能量耗尽后，精神就会消散，这意味着彻底的死亡。
当知晓这一切后，三号才真正理解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即使脱离实验舱也不会死去，他不需要消耗人体能量来维持自身存续。如果将普通人类视为稳态，那么剥离物质——即肉体的人类就是不平衡状态。同理，修习魔法或者神术的人类，因为自身元素增加了一类，所以也就失去了稳态结构，变成不平衡状态。这就是魔法师或者牧师之所以短寿的真正原因。
当然，这仅仅只是凯因进行的百年试验中，得出的其中一点点结论。
这个结论对于三号最大的意义，就是告诉三号——他是特殊的存在。
他并非名为“人类”的生物，甚至并非所谓“人造人”。
他是剥离物质存在的生命体，甚至可以说不算生命体，因为他不具备完整的人类三元素之一——物质。
当三号明白这一切后，一个困惑也就相应而生，这个困惑也成为了他这个不眠不休的人造人，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在对其进行思考。
他亲眼看着凯因进行一个接一个的实验，同样是四类元素组合，或是缺少精神，或是缺少人体能量，实验流程也与创造自己的实验没有区别，但毫无例外都失败了。
父亲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将五类元素结合成一个新生命体，那么最好的办法不应该是直接将五类元素融合吗？
“三号？原来你也会走神？”
不知在何时，凯因已经从躺椅上站起，尽显疲态地走到实验舱旁。凯因面容的映在光滑透明的玻璃罩上，同时也遮住了三号的光。
“抱歉，父亲。”
十分机械化的道歉，虽然三号很想表达歉意，但是不知为何，他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大约是这个实验舱无法传递更准确的声调吧？
“不用道歉，你开发出什么新东西了么？譬如说如何利用你的力量来影响这个世界？”
“抱歉，父亲。”
实验舱中，依然用机械化语调道歉的三号低下头，脸上露出一抹愧色。
“没关系，你继续努力吧，如果有了什么进展……”
凯因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我先去休息。”
接着，转身走向实验室大门。
在这时，三号叫住了凯因。“父亲。”
“还有什么事？”
“我想，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实验舱限制了我的行动，毕竟……在这里我无法施展两类法术。”
“你痛苦吗？”
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突然抛了过来。
“不，父亲，我……”
“你如果不痛苦，那么就继续待着，等什么时候感觉到痛苦……不，到那个时候再说吧，我很累了。”
说完，凯因就没有再回头，当然，三号也没有出声挽留。
几个月后，大约是凯因之后的实验第七次失败的时候，当凯因拖着疲惫的身躯向三号道别，准备离开实验室时，三号终于叫住了凯因。
“父亲，我想出去。”
“因为痛苦？”
“……或许是，但我不能理解……什么叫做痛苦。”
三号很清楚，人类的情感，他是不可能明白的。
因为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存在意义，仅仅是对凯因的实验提供帮助——当然，伴随着凯因实验一次次失败，从他身上提取的数据次数也越来越少。最近的三次实验，凯因甚至没有询问过三号一个问题。
这令三号开始质疑，他究竟是为何而存在。
“痛苦啊……大概就是情感上的不适吧？当然，这仅仅是对你而言。”
“不，我并不感觉痛苦，我只是……想出去。”
“如果不出去呢？”
“……我想，帮助父亲。”
凯因却笑了。
“那你准备怎么帮助我？”
“……我不知道。”
理所当然的答案。
凯因却陷入了片刻的沉思，这让三号联想到了某一个词——“希望”。
“我可以放你出来，你试着帮我……杀一个人。”
一个条件，不，对于三号而言，一个论证他存在价值的证明，从凯因口中缓缓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