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结束了啊……”
站在山崖边，留着黑色碎发的男人正遥望着土伦堡，这个帝国军东方第二军团的要塞，如今已被魔兽彻底毁灭。
当然，说是“被魔兽毁灭”可能值得商榷，但直接导致这座要塞毁灭的，的确是魔兽没错。
“喂……”
像是在和谁说话一样，但是他四周空荡荡的，除了草木之外，就只剩下清风。
“真是的……总得让我休息一会吧……被你使唤了一天……累都累死了……”
声音，是从男人脖子上挂着的挂坠中传出的。
那闪烁着绿光的水滴形挂坠，正微微颤动着，像是刚刚孵化的鸡蛋，即将有小鸡仔破壳而出。
男人抓住了那颗水滴，抚摸着它，感受着生命的温度。
“那就不用现形了，听我说说话吧……”
“去找被你救下的那家伙啊，你要真的闲得无聊……要不去抓几只跟在我们身后的耗子也可以啊。”
“那家伙现在估计没时间听我唠叨，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心烦。至于那几只耗子……他们是搅不出什么风浪的……你还是受受累吧。”
“啊呀……啊呀呀……不要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啊！你这个混蛋！”
男人笑了笑，握紧了这颗水滴。
“抱歉。”
“想说什么就说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可能还得再多受累一些了。”
男人缓缓转身，背对着明月，那个黑暗中的影子，也缓缓走到月光下。
奇怪的发型，古怪的衣着……就连手中的武器也出乎意料。这年头用木刀作为武器的人只有两种：不是自认天下无敌，自以为是的蠢人，就是实力非凡，惊才绝艳的怪人。
这个家伙，或许是后者。
“你就是……那位龙骑士？”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土伦堡的军官？”
来人摇摇头，将木刀收回腰间，从来人严谨的动作看来，他似乎是个爱刀之人……但这个判断却与木刀上的血迹相悖。
“不是，我是来自樱之国的剑客。”
“‘剑客’吗？”
男人的眼睛这才离开那柄木刀，开始正视来人。
“现在应该轮到阁下回答我的问题了。”
“是。”男人没有丝毫犹豫，也不给来人追问的机会，“阁下杀了多少人？”
“十三个，还跑了一个，不过那个跑掉的应该活不了多久。”
“凭你腰间的刀？”
“杀人的，的确是我腰间的剑。”
果然，是个怪人。
“少了一个。”
“什么？”来人眉头微微皱起。
“跟踪我的小队，一共有十五个人，你遇到的，少了一个。”
“是吗？”
“当然，你不去追他吗？”
“我杀人，只不过是为了求一个平安而已。”
来人一边将自己遭遇到小队伏击的事情简略说出，一边走到男人面前，男人也没有制止他靠近，任由来人站在自己的身边。
“……以上就是我的遭遇。”
“你和你的同伴，偶遇了第二军团的统帅布洛姆·赫拉默克啊……这还真是巧遇呢。”
“正如我一路追杀那些人，然后遇到你一样……都是巧遇。”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龙骑士？”
“猜的……当然，如果非要解释，我只能说是直觉。”
男人点点头，这或许的确是直觉。
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土伦堡附近的山崖边，然后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正巧引起了剑客的注意，这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
“能否劳烦阁下，随我一同去和某个人见一面呢？”
“某个人？你是说被我救下的那个小子吧？”
来人点点头，男人却发出了一声嗤笑。
“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那么，阁下又为什么要救他？”
“……兴趣使然？”
“那么刚才保护土伦堡，也是兴趣使然吗？”
“……当然。”
来人露出会心一笑，点点头，很满意地转身离开，甚至连道别的话语都没有。
男人两次想要出声挽留，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没有必要挽留他吗？”
水滴再一次发出了声音。
准确来说，是龙在向他的主人询问。
“没有必要……由他去吧。”
“你刚才其实没必要说那么多……”
水滴内的那个声音似乎有些失落，男人点点头，认可了龙的看法。
“不过，重要的信息，我可是一点都没透露出去吧？”
“哈……谁知道呢？”
……
距离土伦堡越近，魔兽的尸体便堆积得越多，不过王艾尔三人倒是没有再遭遇到魔兽袭击，这一路走来都还算是安全的。
虽然早已在天空中俯瞰过这样宏伟的要塞，但如今在地面上仰望，所获得的震撼远比俯瞰要强得多——如果这座要害还完好无损的话。
“这究竟……”
布洛姆·赫拉默克似乎并不相信他所见的一切，这种反应十分正常，毕竟就连王艾尔也难以接受这座要塞居然在一瞬之间就变得残破不堪。
“一定是那位龙骑士干的……是他保卫了这座要塞。”王艾尔感叹道。
“那位龙骑士……他究竟……”布洛姆喃喃说着，双目空洞无神。
“快走吧，二位，现在是时候见证结局了。”
似乎，除了小股魔兽残存之外，进攻土伦堡的大多数魔兽都已经变成了尸体。从高大的雪牛，再到矮小的鬣狼，甚至是从天空中坠落，好像蝙蝠一样的天鬼……如今它们都成为了土伦堡的陪葬。
这一切，除了那位龙骑士之外，再无第二个人可能办到了。
从裂缝间进入土伦堡，人类守军的尸体才渐渐多起来，他们无不是面朝着内部倒下的。很显然，他们没能逃到安全的地方，也没有勇气与成群结队的魔**战……
这种感觉，令王艾尔联想到了自己面对魔鬼时的心态。
“大……大人？”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城头处探出一个脑袋，因为背对着月光，因此王艾尔仅仅只能瞧出那是一个脑袋。
但是，布洛姆却欣喜地叫道：“维塞利！是维塞利吧！”
然而，城头处的那个人却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哈哈——啊……啊……哈哈哈——”
布洛姆的表情瞬间凝固。
不仅仅是因为笑声，更是因为，那个人从城头处狠狠的摔落下来，在地上绽放出一朵血色的红莲。
城头上，一只雪牛正跺着脚，似乎懊悔猎物从自己的手中逃走。
紧接着，那只雪牛的目光转移到了王艾尔三人身上。
“不……”
王艾尔抢先抓住了布洛姆的左臂，否则，他一定会走近查看那具尸体，甚至会冲上城楼与雪牛一决生死——但现在布洛姆必须得活着，必须得活下来，收拾这个残局。
“走！”
温莎一声令下，王艾尔便拖着布洛姆与温莎一同进入了狂奔的状态。
一路上人类尸体越来越多，魔兽的尸体则越来越少……这当然只是相对而言。
事实上，某些地方的尸体堆积成骨，人类与魔兽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
当然，操心这些事情的大概也只有收拾战场的倒霉蛋，与王艾尔一行人无关。
“这是……”
内城第二道城墙的城门处，王艾尔见到了可怖的一幕。
成股的人类尸体堆积在城墙处，甚至有几具尸体，半截身子被凌空架在城门中。
“这是……”
城内的人，没有等所有人撤入，便下达了关闭城门的命令。
“啊，这就是人类。”温莎平淡地回应道，接着便朝两边查探，试图寻找着城墙的裂口，“这边。”
“喂……有密道……直通内城的密道。”
布洛姆突然抓住了王艾尔的衣服，用无比沙哑的声音说道。
王艾尔看向温莎，温莎则摇摇头。
“爆炸就是从地下通道开始蔓延的，已经没有什么密道了。”
“不……不是地下……是城门附近……有小门，更快……”
尽管布洛姆语焉不详，但大致意思还是明确的。
伴随着隐蔽的铁门轰然倒塌，王艾尔三人也终于来到了土伦堡的第二道城墙内——
“这是——”
比外城更加惨烈的景象，横七竖八的尸体，在墙根处，奄奄一息的魔兽……以及正在燃烧的火油。
“这里原来……不会是武器库吧？”
布洛姆轻轻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武器库着火吗……这还真是……
“小心。”
温莎这么一推，被大火耀得睁不开眼的王艾尔也拽着神情恍惚的布洛姆跌倒在地，正因如此，二人才得以避开这一遭从火里突然出现，扑面而来的攻击。
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那个从火里窜出的黑影已经被温莎成功制服——那是一只燃着火的雪牛。
或许，正是因为浇上了火油，因此才能点燃吧？
“唔……”
因为火势太大的缘故，温莎也抛弃了手中长枪，再次回到了赤手空拳的状态。
以这个状态面对魔兽的话……恐怕没有什么胜算吧。
更不用说刚刚那一枪过后，温莎微微喘息的模样……
“你不会累了吧？”
没有回应，基本上就等同于默认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
虽然难以启齿，但眼下三人当中的最强战力温莎已经出现体力不支，如果勉强下去，恐怕是到不了第三堵城墙的。如今的话，撤退也是一个选择。不过，王艾尔还是想说，躲在刚刚进来的那个矮窄通道里也不失为一种妥协。
“看看你身后吧。”
“身后……我身后不就是那扇小……”
并不仅仅只是那扇小门而已，城墙上的士兵手中，正张开拉满的弓，数十支搭在弦上的箭，正指着三人。
“投降吧。”
温莎笑着说道，笑容中有些解脱的意味。
这一场漫长的“潜入作战”，终于以当初根本意想不到的形式，画上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