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不是不跟弥雅说,夕洛自己也觉得一片混乱,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乐土组织的威胁性,以及,内心的慌乱。
虽不明显,但是的确清晰地存在着。
抹除了这么多次痕迹,让夕洛十分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逃避了一次又一次,肯定是有个原因吧?连扭曲现实——抹除掉所有痕迹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么是要逃避什么呢?
逃避乐土组织?
还是别的什么?
不可理解,这么多次的抹除,已经彻底地让某些东西消失在夕洛的记忆,他只能对未来感到不安和惶恐,与以往不同,现在的夕洛……已经有很多东西无法再抛弃了,所以他对未来感到恐慌。
“总之就是这样吧,弥雅。”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只是有种预感……”
“我很害怕,非常害怕……你知道吗?当我在梦境世界里看到汊魔的时候,我有多么恐慌,那些东西一直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可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呼……我很害怕,非常非常的……害怕……”
是的,就是这样。
黑漆漆的夜空即使有着月亮也无法被完全照亮,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星空十分黯淡,阴沉的可怕,似乎是快要下雨了,偶尔几声闷雷的响声透过窗户传了进来,空气也有些潮湿。
“害怕……吗……”
弥雅望着夕洛,重复了一次这个让人不安的词语,随后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捂住嘴噗呲地笑了出来,笑的夕洛满脸懵逼。
“原来……噗噗噗……原来夕洛也会害怕啊……”
“什么鬼……我当然会害怕啊,我也是个人好不好。”
“不是……啊!抱歉,我,我只是觉得,噗噗噗,夕洛应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夕洛:“……”
坚强这个词,该怎么说呢,以前夕洛觉得自己挺坚强的,不管是面对‘它’还是自己的身份,甚至从小没有接受过多少的父爱母爱,他都这么淡然地走了过来,该说坚强么,可是现在。
那份对未来的恐慌,对自己的无力,对乐土组织的神秘而害怕。
还算的上坚强吗?
弥雅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胸部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噗哈哈哈哈……”
“不是……弥雅,笑点在哪???”
头上不只是冒出了冷汗,还有三个表示了疑惑的问号,夕洛茫然地看着弥雅,她笑的很开心,发自内心的笑声,而且或许是因为这样夸张的大笑,腰都弓了起来。
“哈哈……因为……因为……哈哈哈……”
“你先歇会儿,我怕你这样笑下去会窒息……”
“抱……抱歉……哈哈哈……”
过了好一会儿,夕洛才满脸黑线地看着弥雅一抽一抽地停了下来,因为笑的眼角都流出了泪水,现在正在用手背轻轻抹着。
有这么好笑么……
不,重点是,笑什么啊?
有些沉重的心情就这样给弥雅毫无形象的大笑给破坏的干干净净。
“呼……呼……因为……因为啊……”
渐渐地,笑声平息下来,虽然小脸还因为刚才的夸张大笑而脸色有些苍白,从而让整个人都显得莫名脆弱以外,弥雅已经大概恢复了平静。
“我一直以来,都把夕洛当做唯一的心灵支柱哦。”
夕洛:“……”
温柔……不,用温柔这个词太不恰当了,夕洛搜尽脑海也找不到该如何形容弥雅此时的语气,那种眼神,那种嘴角的平和微笑,以及那么理所当然地模样,仿佛就是在说:是这样的,肯定不会有错。
“因为是小时候夕洛留给我的记忆太深刻啦,哈哈,就是这样吧,明明比我只大一点点,结果完全不像是小孩子那样的冷漠,随手就能杀掉一大片怪物,这样的人……无法用常理来判断吧。”
夕洛:“……”
“从那天起,夕洛给我的印象,就是那样哦,虽然后来又遇到了夕洛,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笑容,而且有时候……笑的还很傻气,可是我一直都知道,夕洛就是夕洛,那个在我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以不可思议的姿态降临。”
“宛若神灵大人一样的夕洛哦!”
夕洛:“……”
“所以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夕洛不会有害怕、悲伤这样的情绪,不过看来都是我多想了,夕洛也会害怕,夕洛也会露出悲伤的表情,这让我……不,我非常高兴!因为夕洛这样才像是一个人啊。”
夕洛:“……”
就那么说着,漂亮的眸子分外善良,简直就像是耀眼的星河。
那甚至盖过了外面真正的星空,闷雷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偶尔‘噼里啪啦’的‘烟花’脆响,也不过是她语气的一些些点缀。
“哈哈,抱歉很任性地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呢……不过夕洛,不需要害怕哦,有什么事情……我们……”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是之前没有擦掉的?还是说刚刚那番话的时候又忍不住落下来的,弥雅就是这样笑着,微微歪了歪脖子,以一个夕洛无法拒绝的、天使一般的微笑。
“我们一起来面对吧。”
这是什么感觉?
“噗通!噗通!噗通!”
这是什么声音?
似乎有什么死寂的东西被唤醒,此时正汹涌猛烈地燃烧着,要把那仅存的理智燃成灰烬,所以理所当然地——
夕洛用力抱紧了弥雅。
“夕洛……”
柔和,轻微的呼唤声。
“我知道了,我们一起面对。”
夕洛的声音里再听不见了颤抖,那带着丝丝笑意,或者说坚定的语气,在现在的气氛中被渲染的有些朦胧。
没有进一步动作,内心甚至一点欲望的火苗都没有出现,温热且充满了诱惑力的青春躯体就在怀中,软软的香香的,可就是没有一丝想要将其推倒的冲动——只是这样抱着,已经足够了。
背后传来了‘哗啦啦’的摩挲声,紧接着便感受到了一股并不微弱的力量,那双手环抱住了自己么?同时也能够感觉得到,肩膀那里,有软软的小脸依靠了上去。
“夕洛……”
“嘘……别说话,让我再抱会儿。”
“嗯……”
抱了究竟多久呢?总之在天亮之后,两人才如同从梦境中苏醒一样,时钟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了七点多一些。看到这个时间夕洛和弥雅都有些不可思议,时间为何在这时候过的这么快?
“哟西,好啦!我振作起来了!有弥雅的安慰果然整个人都升华了呢。”
熟悉的微笑,轻轻牵住了弥雅的小手,夕洛为了证明似的,用夸张地语气说道。
“升华什么的……夕洛你是液体吗?升华一下会变成气体?”
“那种升华未免太夸张了吧,话说弥雅,去餐厅还是自己做?”
“唔,微波炉里的菜一直忘记拿出来了……”
“好像是……”
早餐不应该吃太油腻的食物,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两人的体质不直接吞水银大概是死不了的,而且弥雅的手艺的确是没话说,昨晚上的晚餐迟到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进了两人的肚子。
而且是两人在同一张桌子同一时刻一起吃的。
“我去换衣服,夕洛你不要偷看哦。”
在走进房间的时候,弥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特意回过了头这么说了一声,要知道夕洛可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是……暗示吗?
还是单纯地只是夕洛想多了?
眨巴着眼睛,弥雅已经走进了房间,竖起耳朵倾听的夕洛,发现房门并没有锁。微微眯起了眼睛,夕洛嘴角摸莫名其妙地往上扬着,弥雅在这一点实在是太可爱了。
因为担心自己还没有彻底恢复,所以——
变着法子给自己放放福利?
哈哈哈……如果是弥雅的话,的确做得出来呢。
因为之前穿便服被莲给说教了一顿,现在弥雅和夕洛都已经养成了穿制服的习惯,学院里的制服并不难看,相反,其美观的设计深得夕洛喜爱,毕竟这种只有动漫中才会有的集合美观与实际功能的制服,的确很不错。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有丝袜和裙子,弥雅第一次穿上白色丝袜和短裙的时候,可是被夕洛夸得硬生生脸红了一上午呢。
不过现在的话,夕洛并没有什么去偷看的心思,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嘀咕着什么。
“我是不是太神经过头了呢……”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总有个头头,应该没事的吧。”
想到这里便轻轻呼了口气放松放松心情。
“砰砰砰!”
敲门声,而且是很用力的敲门声,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门后面是谁,夕洛懒洋洋地招呼了一声蒂亚:“开门吧。”
咔哒一声大门被有些粗鲁地推开,走进来的娇小身影第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沙发上的夕洛,她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又像是本能地露出了讥讽的表情:“呵呵,一大清早就颓成这个模样,你是属蛞蝓的么?”
夕洛:“……”
“咦?不反驳?”
“我说你啊……也闹够了没有?”
瑶瑶:“……”
墨瑶瑶同学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蹙起眉头:“你吃错药了?”
“你嘴还真是……”
“你昨天干嘛去了?出轨?外遇?还是偷情?”
抱着胸口,墨瑶瑶同学站立在门前,表情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
“我说,为什么那三个选项都是认定了我去干那种事?弥雅都没问我……你在哪瞎琢磨什么啊?”
“我这是为了全民偶像天使小姐不被渣男所蒙骗,你这个恶心的蛞蝓!”
“……”
然而墨瑶瑶眉头皱的更深了:“你怎么不怼回来了?身体不舒服?”
“你是抖M吗少女……”
“谁!谁是抖M啊!那种奇怪的属性!我!我怎么可能!”
“你结巴了哦……喂,你不会真是……”
“闭嘴闭嘴闭嘴!”
夕洛微微张开了嘴巴,看见她这幅模样最终还是选择了闭上嘴巴,开玩笑什么的,如果对象是她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会被扑上来咬一口,不过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被自己按在地上罢了。
“蛞蝓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眼神!”
“看抖M的眼神……诶诶诶你别咬!别咬!你还!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姓什么!!!”
“啊呀呀呀呀!疼疼疼!”
“松嘴!”
“你先松!”
“你先!”
“你先!”
如果按照以往的节奏,肯定是夕洛把她硬生生按在地上,直到她无力动弹之后才哼哼着嘲讽回去,可是今天,墨瑶瑶同学感觉到了万分的不可思议——夕洛他居然先认怂了!他先放手了!
“喂……”
松开了嘴巴,也拉开了和夕洛扭打在一起的身子,墨瑶瑶同学重新以一种不太好的眼神审视着夕洛。
“你究竟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不对,我有表现的怎么么?”
“废话,你跟以前不一样啊……”
“有么?”
“有啊!”
“那哪里不一样?”
“当然是……”
忽然闭上了嘴巴,墨瑶瑶同学哼了一声,抱着胸一扭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所谓傲娇?”
“傲你个头啊!”
“你放弃吧,我属于弥雅的。”
“谁要跟她抢你这个愚蠢的土拨鼠啊混蛋!”
“不是蛞蝓吗?”
“怎么样都好!哼!”
闹别扭了,还是怎么样了,不过抱着胸故作冷漠的墨瑶瑶同学没能让夕洛别的想法,他揉了揉被她咬的地方,然后继续窝在了沙发上。
弥雅真慢啊。
“喂,烂掉的马铃薯。”
所以不搭理你,你就必须要挑起话题么?
夕洛没好气地望了过去,发现墨瑶瑶同学的表情终于从讥讽变成了另外的表情——嘲讽,虽然没有多大差别。
“不是蛞蝓、不是土拨鼠,变成马铃薯了么?下一个是什么……烂番茄?坏橙子?还是崩掉的中子星?”
“你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就像是我理解不了你的思路一样,你也不理解我。”
这样莫名其妙的对话,不过比起以往一见面就是吵架,然后升级成斗殴要好得多。
“番茄酱你昨天究竟干嘛去了?”
“我居然全都猜错了?”
“你能不能先注意我说的话!???”
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夕洛耸了耸肩,从桌子上把属于自己的杯子拿了起来,咕噜噜地喝下了一口水,果然油腻的晚餐当做早饭,会感觉喉咙干涩涩的。
“昨天嘛,我自然是有自己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情就不能告诉你了。”
这一点很自然,因为夕洛和墨瑶瑶同学又不熟,而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仇敌’。
“你出轨了?”
“你怎么老往这方面想?姑娘你是不是不良的影视作品看多了,我得找机会和你爸沟通一下你这方面的问题。”
“你敢!”
然而墨瑶瑶同学一下子提高了音调,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双眸子像是要喷出火焰一样地瞪着夕洛:“不要让我爸!知道我的事情!”
“……冷静点,待会儿触发火警装置的话你这身衣服就得重新晾一遍了。”
“哼。”
“话说从来没有看过你穿制服短裙和丝袜呢。”
夕洛眼神从墨瑶瑶同学的脸上移到了胸口,然后嘴角勾了起来,眼神也变得分外微妙。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表情!啊啊!老娘要砍了你!!!”
“我可没有想着:这么平板的身材真可怜啊,这样的话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弥雅!我要砍了他!我要……咦?”
说起来,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弥雅,只有这家伙在沙发上。墨瑶瑶同学暂时压下了怒火,火气冲冲地走向了弥雅的房间,夕洛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阻止一下,可是这时候她已经打开了门。
“……”
像是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画面,墨瑶瑶同学浑身僵硬了起来,随后猛地朝着夕洛大吼了一声:“你女朋友要没了啊!”
“啥???”
虽然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夕洛以堪称瞬移地速度窜进了屋里。
瞳孔缩了起来。
心脏跳动的速度瞬间加快了好几倍,声音变得沉重清晰。
“弥雅!!!”
视线中,弥雅无力地躺在床下面,似乎是从床上滚了下去,只穿着内衣,手里还拎着制服,应该是换衣服换到一半然后晕了过去。
最主要的……是弥雅的身体,不知道为何在微微闪着荧光,而且有渐渐透明的趋势。
“这是怎么回……”
“站远点!”
没有理会因为眼前场景而不知所措的墨瑶瑶,一双巨大的……幽蓝色的羽翼从背后延伸了出来,视界中的一切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梦魇!?”
在夕洛的视界中,弥雅的信息树彼和一个陌生的信息树此纠缠着、混乱着,这是超乎了夕洛预料的事情。
当两种规则因为‘bug’或者某种‘非正常渠道’接触,并且无法协和的时候,作为‘防火墙’的宇宙基本规则,将自动将其清除掉,也就是命令无效化,可是如果已经造成了既定现实,那么只有抹除痕迹的手段。
“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可以回答夕洛。
“不应该这样的!”
耳边的声音变得尖锐锋利。
作为防火墙的宇宙基本规则,只有严格到冷酷的运行方式,它因此保护着宇宙免于各种原因崩溃,比如夕洛不能随意地篡改光的速度,不能篡改‘1+1=3’这样的基础规则,但以往这种安全的防火墙。
却成了如今让夕洛感到惊恐的粉碎机。
弥雅还记得被抹除了痕迹的梦魇,这本身就不正常。
其次梦魇会选择弥雅作为寄主,这也处处透露着诡异。
“现实扭曲!”
幽蓝色的光芒,化作了无数的信息往外扩散着,不断往外扩散、延伸着。
夕洛的眼睛是如此的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曾经自己也用这近乎不可思议的能力扭曲过好几次现实,抹掉了关于自己和乐土组织的一切痕迹,可现在……这种能力却用来纠正弥雅身上的信息纠缠。
好一会儿后。
“唔……”
轻微的呻吟声从弥雅的嘴里传了出来,黑水晶一样的眸子缓缓睁开,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担忧表情的脸。
“夕洛……我怎么了……”
夕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