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进水的耳机在勉强坚持了几分钟后终于不幸地无法再播放哪怕任何一丝声音，整个世界寂静了下来，这让弥雅颤抖的幅度又增大了一些，那张小脸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有些扭曲，眉毛不甘心地纠结在一起。
『要回去了』
紧紧拉着弥雅的手，夕洛以此给予她支撑力，随后用手语与其沟通，虽然以前弥雅就是用手语沟通的，但是在知晓魔境可以为她恢复听力和说话的能力后就一直带着耳机，已经差不多有些习惯。
在突然失去声音后，果然还是有些不适应了起来，所以……
一定会为弥雅真正该解决这件事情的，这是夕洛在内心为弥雅许下的诺言。
在盯着弥雅侧脸观摩的时候，夕洛的心情也在飘忽着，恢复弥雅说话的能力并不难，对自己来说只是随手的事情，可是这一切要建立在弥雅恢复了听力的基础之上，而弥雅的听力——无法恢复。
仿佛信息树上根本没有建立‘听觉’这一条信息。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这一条信息受到了扭曲，从而瓦解或者藏到了更深层次的信息层里面，人类的信息树是夕洛见过的最复杂的信息树，没有之一，在缺少对照和经验的情况下，夕洛也不敢冒然帮助弥雅。
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一切东西，在夕洛眼睛里都是如此的脆弱，稍微伸手，一不注意就会破碎……艺术品？不……是比那还要珍贵的东西……不只是曾经的‘那些’，以及‘梦魇’，以及……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弥雅遇到了危险，我都会第一时间来拯救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丝犹豫，就如同宇宙运转的真理一般，就如同太阳每天早上从东边升起，再从西边落下。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也依旧清晰地记得这一刻，夕洛如此平静地、微笑的……
说着这句话。
那是无法忘怀的记忆，时间啊——可以抹除太多太多东西，好的……坏的……想忘掉的……不想忘掉的……总之，如果奇迹真的存在的话，那么永不消逝的诺言，也许就是最好的证据。
很久之后，这句诺言，成为了弥雅最终放开一切的支柱。
『无论如何，不要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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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本不想这么早起床，可是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样的时间，几乎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以及夕洛熟悉的声音。
“喂喂，弥雅，起床了哦。”
“是~”
这样回应着，用温暖舒适的语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自从那天不幸落下水，导致耳机坏掉后，夕洛去造物系的实验室单独申请了这么一个轻巧的设备。这期间过程和手续并不怎么复杂，在A+级评分鉴定下，那些科研狂人根本没有拒绝的意思。
只是……
打开房门后，夕洛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手里捧着数据终端，查看着这几日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清晨的阳光……就这么透过阳台洒在他脸上，把那张轮廓照耀的金色而又璀璨。
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抹上了一层朦胧。
很害怕这样的感觉，于是连忙凑了过去，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胳膊，用过去十多年里，完全不可能想象得到的姿势，向其撒娇。
即使是面对妈妈，在十岁之后也没用做过类似的事情了。
不过……
只要看到他傻笑的表情，就会因此觉得满足。
……
夕洛轻笑着，抚摸着面前少女柔顺的金发，瞧见了她如同小猫一样可爱的表情，内心便因此觉得满足了起来。睡衣因为一晚上无意地翻身而有些凌乱，从夕洛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些美好的轮廓。
双方心知肚明。
可谁都没有说破，早上就是在如此美好的氛围中迎来起始。
“夕~洛~”
已经不再像是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会总是害羞的说不出话，甚至连对视都会因此而紧张，现在的弥雅，变得更好了……没错，是这样没错！她会抱着自己撒娇，有时候也会小小的任性。
这才有点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所以加油下去吧，路还很长，能走多远，那么就用力地走多远吧。
距离上一次落水那天，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时间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流逝，没有丝毫痕迹，除了记忆意外，似乎找不到印证时间的东西。
那天对弥雅……甚至对夕洛来说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那个承诺，以及……
莫名其妙的，却又水到渠成地相拥、接吻，所有的一切，都在时间的推进下似乎变得越来越美好，如同今早上从窗户洒落金客厅的阳光，是那样的让人心情愉悦，就好像泡好的红茶，润口之余还会在唇齿间留下清香。
“这样的生活，真是幸福啊。”
微笑着，对弥雅说出了这样的话，突然有些莫名的感慨。
像是一个糟老头子，忽然包含沧桑地说着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弥雅不懂，但是她只是温柔地用微笑回应着夕洛。
对她，对他。
都是如此，生活，的确是很幸福。
清晨起来的时候，有人陪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满足的事情。
过去的十七年里，与双亲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做任何事都好，独自一人，或许外人的评价是独立、坚强、自主。但是谁能想象得到。
“我其实很孤独的啊。”
这样的话，跟谁说呢？没有人吧……
如果真的能说出口，也只有‘它’能听到吧？可那样有什么意义呢……朋友这种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难交的到，也许命运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剥夺了很多很多本该属于夕洛的东西。
又赐予了他很多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力量、知识、智慧……以及……后来认识的人，弥雅、店长……还有其他的一些人，这些是在突然之间得来的，像是一场没有征兆的大雨。
又像是大雨中突然划过天际的雷霆。
也可能是本应永远黑暗的深渊里突然绽放出了一朵烟花。
就是如此，脸上洋溢着这样的笑容，夕洛将面前的少女推进了洗漱间，无视了她的撒娇和抱怨。
可是这样的生活……
能持续多久呢……
会不会就如同一切如此突然的到来一样，也会突然地离去……
不能说感伤，或者胡思乱想，只是……只是——单纯的害怕。
如果说是以前的话，夕洛能够很自然地说着：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所以才能毫不在乎，但是现在，已经体验过的这一切，已经经历过的这一切，近在咫尺的一切，还能够毫不在乎的失去所有吗？那是不可能的，光是那样想一下，就会无法遏制地感到痛苦。
有些东西，已经迫在眉睫。
逃避已经不是解决问题的道路，有些东西，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中靠在了自己面前，这一次无法再装作看不见。
用以前的手法……忘记掉那些不想要记起来的东西……
笑容更渐渐收敛，夕洛露出了不甘心、但是又无可奈何的苦笑。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之所以会突然如此想着，都是因为那一天落水的时候，那个强制的灵魂链接，在那一瞬间，大量的记忆涌入了脑海，那是曾被自己抹除掉的，不想要的记忆。
其实……
很久以前就有过疑惑，夕洛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有些头疼。
疑惑着……真相，自己——到底是什么？
身体的记忆传承，‘它’，还有莫名其妙的翅膀，随意篡改信息树的能力，这一切……要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说起了啊，那是一个交易。
六岁以前的记忆非常模糊，起初并不在意的夕洛没有去刻意想起来，直到上次梦魇世界之后，他才有些警惕……那时候的夕洛，绝对要比现在还要知道的‘真相’要多！
那时候的自己拯救了弥雅，也许还做了些什么别的事情，甚至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那些不该遗忘掉的东西，在记忆中只有朦朦胧胧的印象。
这是根本不合常理的！而且不只是那段时间的事情，还有更多，一些不愿回想的记忆，一些不愿面对的记忆，都是如此……被自己亲手封印，就是这样，所以生活才一成不变。
可是那天，强制链接之后，似乎激活了某个协议一样，被封印的记忆涌现了出来，可当时的情况不容许多想，所以没有仔细去思考，直到这几天，越来越惶恐，才会变得如此焦躁。
“弥雅。”
轻轻呼喊着弥雅的名字，在弥雅露出了熟悉的微笑后，把她拥入怀里：“今天，帮我请个假吧。”
内心实在无法安定下来，即使弥雅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夕洛也没有多做解释，之后，他便独自一人离去。
……
回到了湖泊边，一个星期前，在这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本来一直想抽空再来一次，可惜没有找着什么机会，莲的高压教学虽然并不累，但是时间被安排地十分充裕，而且之后弥雅跟在身边，也没有抽身的可能。
‘噗通’
与上次不同，夕洛这一次脱下了上衣，朝着湖面扑了进去，冰凉的湖水能够让人瞬间集中起精神，咕噜噜的水声不断在耳畔回荡，就这么笨拙的往下潜着，直到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黑暗。
蒂亚曾说过，这里并非是可以打造成湖泊，而是准备制造某个大型设备的，可惜后来计划被废弃。
在湖底，一些闪闪发光的……像是珊瑚一样的东西闪烁着，犹如星辰般璀璨，就是它们了……内心有过一丝犹豫，但是更多的，却是无法忽视的不安，以此变得坚定起来。
“安排好的后手么……”
当手指触摸到冰凉的触感时，所有的一切，都在如同时光倒流般回溯着。
先是惶恐、再是震惊、最后变成了低沉和死寂。
“这是一个交易。”
啊恩，很久之前的交易了，久到已经模糊不清，久到已经从记忆里被删除掉，可……违反交易的代价是什么，这一点不太清楚，总之。已经不能装作没看到，如果还想要守护眼前所拥有的。
守护目前所不愿放弃的东西，那么只能违反这个交易，不知道后果，也许那是非常非常糟糕的后果，但是总不会比舍弃掉眼前所拥有的一切还要糟糕！
所以……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得做出反抗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