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记忆是一种很不靠谱的东西，有时候相信记忆，甚至不如相信一张纸上所记载的故事，正如此时此刻，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很多东西已经分不清了，正如那消散的过去。
但唯有一点是能够确认的，夕洛叹了口气。
“再稍微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温柔地摸了摸梦魇的小脑袋，在她满是泪痕的小脸上用手指划过晶莹的泪珠，轻轻放开了她，转身面向了咆哮中的赤潮，汹涌澎湃的红色海洋，以及张开赤红之翼的夕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这本该是如同月亮与萤火的对比。
“嗡！”
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径直插入了红色的海洋中，一瞬间便导致了海洋的抽搐，那是相当光怪陆离的一幕——海洋像是活了起来一样地扭动着，从这粘稠的海洋中，浮现出了一张巨大而又丑陋的面孔。
扭曲的面孔，和夕洛很像，但又很不像。
深陷的眼眶就像是两个骷髅洞一样，嘴巴是一个圆形的黑洞，但即使如此也依然能够看出来它和夕洛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给我！”
像是拉开了束缚在身上的锁链一样，看不见的禁制被拨开了，那一层接一层的禁制，拨开了，很清脆的……夕洛听到了咆哮声，比雷声还要轰鸣，比爆炸还要刺耳，比天空塌陷还要让人头晕目眩的咆哮声。
锁链，从灵魂中分离出来的蓝色锁链，刺入了红色的海洋中，像是捆住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绷紧了，另一端被夕洛劳劳地抓在手上，就这么像是拔河一样，夕洛往后拉扯着，以一人之力，拉动一整个海洋。
旋涡渐渐停止了旋转，海洋不可思议地被扯动着。
蓝色的锁链发出了‘喀拉拉’的声音，灵能附着其上，如同火焰般地灼烧起来，伴随着夕洛的一声怒吼——
“喝啊啊啊啊！！！！！”
世界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黑暗，当一切终归平静。
月色依然皎洁。
天空依然透彻。
唯一变化的，便是这荒凉的大地，以及立于这大地之上的赤红之翼。
夕洛：“……”
无言地注视着远方，左眼紧闭，血痕在脸上留下海带般宽的痕迹，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了出来，依然那般耀眼的黑色，随着有些刺骨的风轻轻摇曳着，赤裸的上身可以看到肌肉的轮廓。
小小的身体，再一次扑进了夕洛的怀抱。
抱得很紧很紧，像是要把自己融入进去一样，名为‘害怕’与‘失去’的情绪包裹其中。
“爸……爸爸……”
似乎找不到了别的话语，只是这样哽咽着呼喊出了这么两个字，用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大概已经足够了吧，多么让人怜惜的语气啊，最讨厌看女孩子哭了……况且还是有着和弥雅一模一样脸颊的女孩……
夕洛的呼吸垂落在梦魇的耳畔。
“没事儿了，现在我……已经拥有力量了……”
何等强大的力量，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属于‘它’的力量，第一次被自己，用这双手所掌握，名为神迹的力量。
梦魇的身体在发生着变化，肉眼可见的变化，那是任何生物都无法理解的——规则的填充，只有接触了某些『规则』的存在才能掌握，修改规则，是夕洛如今能够掌握的能力，而且这份规则的权限并不算低。
『规则补全』
定下一个基础点，然后在备份的世界规则流中寻找相匹配的节点，接着将那一部分规则复制出来，添加进现实里的规则流中。宇宙并不只是一个，实际上，夕洛现在的视线中，他能看到无数个宇宙。
每一个宇宙都是相互独立却有相互连接的，它们相连的方式很特殊，相当于每一个宇宙都是主体，没有主次之分，互相成为备份，基础规则都可以相通，而固定节点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这是相当复杂的一种理解，用文字来表述的话太过肤浅，实际上不到夕洛这种高度，是无法体验这种理解的，正如蚂蚁不会理解人类眼中的世界是如何，蚂蚁无法想象人类是怎么制造出枪械击杀掉巨型的怪物。
那是规则上的差距。
扯远了，夕洛现在在做的，只是从另一个宇宙中，复制一段那个宇宙里梦魇的信息，并且粘贴到这个宇宙中的梦魇身体里面，以此完成规则的补充。
在这个宇宙里面梦魇已经没救了，她的规则已经被彻底抹除，从时间到概念，被抹除了一大半，即使是夕洛无法找回来。但是万幸还有无数个宇宙存在着梦魇的备份，只要这个宇宙中的梦魇还有一丝欣喜存在。
那么就相当于留下了一个种子，无论多么微弱，始终能够恢复原状。
这是现阶段的夕洛能够办到的——神迹。
“呜……呜喏……爸……爸爸？”
娇弱的轻呼声，随着身体的补完已经越来越让人感觉到梦魇的实质化，夕洛轻轻‘嗯？’了一声，梦魇轻柔的身体就这么紧贴在夕洛身上，手臂劳劳地环着夕洛的腰部：“爸爸……不要小梦了？”
“怎么可能！”
“爸爸说，爸爸说……呜……”
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爸爸说，爸爸不是小梦的爸爸，爸爸是不是不要小梦了？呜呜……”
“什么啊……跟绕口令似的……”
苦笑着使劲儿揉了一下梦魇的脑袋，夕洛温和地解释着：“创造小梦，还有小梦哥哥的人，并不是我……小梦，其实从一开始就认错人了。”
“诶……诶！？”
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成了O形，梦魇小萝莉夸张地抓着夕洛的衣服使劲儿往外扯：“爸爸！爸爸骗人！”
夕洛：“真的没有骗你呢……创造小梦的那个神，并不是我，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拥有他记忆的一个……一个……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越来越奇怪了。”
夕洛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摇了摇脑袋，一开始吧……
还以为自己是一个活了两亿年的生物。
可现在吧……记起来了，那些记忆传承，并不是自己的，而是类似影像资料一样直接留给自己的，也难怪为什么自己一直感觉这些记忆融不入自己的性格里面，因为这压根儿就不是自己的记忆。
在很久很久之前，久远到让人无法回忆的岁月里，夕洛和那位神灵一样的生物做过一场交易，夕洛从中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而那父神也从夕洛这获得他想要的，但夕洛也只记得这么点了。
夕洛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谁。
实际上，自己也是一个和父神同样岁数的老怪物，可夕洛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两亿年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一场最后的交易，不过……那场交易里面，夕洛可不记得自己要求得到父神的记忆。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现在，夕洛必须得去解决问题。
『精神之海』
赤红色的海洋依旧暴虐，可之前属于夕洛的小小孤岛，现在已经变成了阿拉斯加群岛，差别不是一点半点，勉强从海洋里的小虾米变成大鲶鱼了，这条路还很长，夕洛不慌不忙。
急啥啊……急啥啊……要是这么简单把这力量全拿到手了这故事还怎么写不是。
精神牵引之下，赤海中的信息通过灵魂链接锁在了夕洛的精神投影上面，与以往的感受有着明显不同，首先是那承受的痛苦等级变得轻了很多，如果说以前是生孩子级别的痛苦……
那么现在是骨折级别的痛苦。
虽然还是很痛，但是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满足不是，夕洛已经觉得很好了，经历了之前的痛苦，现在这感觉就像是毛毛雨一样。
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这只狗眼还在长……虽然夕洛知道自己身体的自愈能力还很OK，但是爆了一只钛合金眼睛，重新长出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大概……这一点说实话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能长出来是肯定的，夕洛有着这样的感觉，实在长不出来，就强制召唤另一个宇宙的规则中的自己给自己再复制一个出来。
力量增长了，见识变高了，连想法都变得细腻简单了呢！
梦魇小萝莉还在哭，但是夕洛从未觉得自己是这么轻松过，压在身上的压力，因为这股力量一下子变得轻了不少，接下来只要去面对一下那位父神……然后那场交易，再看怎么着吧。
是生是死都得去看看。
抱着小萝莉落回了地上，夕洛断开了灵魂链接，背后的翅膀化作了柔和的光芒消散于夜空，荒凉的大地上面空无一物，光秃秃的地表看不见任何植物，仅剩的一些石头也被之前的血海浸染成了暗黑色。
乍一看……这附近就跟地狱似的。
呼了口气，夕洛打算休息一会儿，与‘它’的精神博弈的确是累着了，虽然最后的结果还不错，但是果然还是有些后怕了，之前眼睛爆了的时候夕洛都差不多想放弃了，可还好，小梦居然千钧一发赶了过来。
用她仅剩的力量构建了干扰现实的半梦魇世界。
因为没有寄主，所以她利用旋律，构建了魔境，可是因为是梦魇，她的魔境规则比普通人的魔境规则要高级，所以应当称谓半梦魇世界。如果不是小梦，夕洛还真有可能栽在‘它’的暴虐里面。
小梦直到现在还紧紧地抱着夕洛，就像是个树袋熊一样说啥都不放开，夕洛也就随着她了。
“爸爸……爸爸……爸爸……”
不管夕洛说啥解释啥，小梦就像是认定了什么似的只顾着嘟着嘴巴念叨着这俩字，夕洛最后放弃解释了，她想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也不知道父神看到自己亲女儿被自己拐跑了会有多难过。
如果那位父神还记得梦魇的话……
“乖啦……让爸爸我躺一会儿……好累……”
一旦放松下来，疲惫感就像是潮水一样涌了出来，光秃秃的地表躺着绝对不舒服，但是现在的夕洛已经没有那么多想法去顾念了，一旦躺下来，就有种要睡着的感觉，呼吸也不自觉地变得沉重。
这里是城外，危机四伏，但是短时间内那些没有太多智慧的怪物也肯定不会踏足这里，因为这里还有‘它’的气息，只要这一丝气息尚存，尽管再微弱，不到父神那个等级也绝对不敢靠近。
【作者题外话】：500+了，开心，超爱泥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