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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四·花篮

冰冷的雨在黎明绽放时分停下,深秋的晨曦就像傍晚的红霞一般昏沉。

塔尔希洛躺在摇晃的马车之中,看着窗外划过的干枯树枝,眼神空洞得装不下任何东西。

冰冷的气息让他感觉秋天的气息正在远去,让携带着让他痛苦的冬季逐渐接近。

他双手推上双目之上,想让自己的思绪停止,将那些痛苦与诡谲作祟的声音远离。

却恰恰相反,心中涌出来的众多烦恼像是一条腰肢壮硕的蟒蛇,轻而易举地将无力的他紧紧缠在丑陋的刑具之上。

昨晚所发生的事,尽数呈现在了眼前。

他似乎有点希望,那架住他的黑铁断头台上的锐利铁斧能够砍落,将他的脊柱一刀两断,一了百了地将所有关于他的事情埋葬在散发恶臭的房间里。

而不是祈祷着那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恶魔,向他伸出纤细冰冷的黏腻利爪,勾住他的指尖,将堕入地狱的银钥匙塞入他的手中。

耳中传了喧闹的声响,颠簸的马车也逐渐开始平稳。

进入到了王都之中的马车,在闹市内驶过。

塔尔希洛侧耳倾听着嘈杂的声响,在商人与乞丐的叫喊中,塔尔希洛听到了轻盈的笑声。

在翻滚的塔尔希洛内心之中,这笑声显得那么的刺耳,就像是恶魔正在向他呼喊,劝说他赶紧舍弃掉作为人的本质,堕入到了无限的黑暗一般。

可他还是坐了起身,将目光投放在湿漉漉的石板街道上。

轻巧巧的凉风吹在他脸上的伤口上,干涸的泪痕就像一道薄膜。将他疼痛轻轻掩盖。

集市之中,正有轻盈的舞姿跃动。

在民众嘈杂声之中,少女麦子色的皮肤在阳光之下,映射着美好的温度。

视野于麻布窗帘之下,曼妙的舞姿跃动与他黑色眼眸中,就像古老童话中的精灵一样神圣纯洁。

他轻轻吐着气,看着人潮逐渐远去,视线也逐渐被冰冷的建筑所遮挡,缩回到了座位之中。

与他心境完全不相称的场景,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外。

捂着堵塞的胸口,感觉呼吸困难。

灵卿所代表的是什么,始终没有个贴切的答案。

刚才浮现在自己眼中的美好场景,到底是否也隐藏着自己不为所知的黑暗,这个问题也是不得解答。

塔尔希洛虽然对丹尼尔的行为感到质疑,但是不难想到糖果之所以会这么轻易将伯爵府中的结界破坏而不让他人察觉,是丹尼尔在其中动了手脚。

灵卿的行动早有预谋,一环接一环。

塔尔希洛不过是被利用当做驱动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齿轮。

丹尼尔口中所说的正义,到底存不存在,塔尔希洛也一无所知。

唯一能清楚的,就只有在骨髓里生起的酥麻感,预兆着他已经踏入了这个分不清对错的世界。

没有丝毫因为此而高兴的心情,只有空荡荡的不知所措的紧迫。

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握紧被干涸血液黏住的手掌。

恶魔递过来的那条银钥匙,被他紧拽于手中。

马车穿过闹市之后,绕着王都外围行驶而去,辗碎了街道的水洼,穿进冰冷的海风,在王都东边的海前停了下来。

马车将塔尔希洛送到的,是位于王都东海边的灵枝。

此处是花部专用的大型医疗设施,专业的程度完全不能与卡恩城的灵枝相比。

塔尔希洛走下马车,看着辽阔的海面,视线触及到遥远的地平线。

温暖的阳光透落在他的身上,映照出一身的疲惫与失落。

他在逆着海风,在驾车灵卿的指引下,进入到了这个大型的医疗机构。

纯白色的巨大建筑,像一头巨兽,伏在蔚蓝的海边,吞噬着百年的海风,向着遥远的异大陆凝望,期待着那些满身诅咒归来的人。

塔尔希洛被另一名负责医疗的枝部灵卿接走,进入到病房中进行了全身的治疗。

因为麻药的缘故,他的意识一直处于朦胧之中,感觉一些都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噩梦...

他在海风中醒来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全身都缠满了绷带,宛如一个全身骨折的重伤患者。

实际上医疗灵卿在与他谈及伤势的时候也说了他全身有十处的骨折,不过他知道灵卿开口之前,都没有察觉。

“关于脸上的伤...”最后这名年轻女子的医疗灵卿轻声对塔尔希洛说,“嘴唇可以复原,但是其余部分还会留下疤痕。”

塔尔希洛听她说话时,一副愣愣的模样让她还以为麻药的效果还没过。

毕竟是处于在乎外表的年龄,她还以为塔尔希洛会做出过大的反应,却没想到他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另外还有一点...”年轻医疗灵卿欲言又止。

塔尔希洛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话。

医疗灵卿考虑了一下,开口说,“你身上似乎有着祝福的痕迹,虽然很微弱,毫无疑问是这方面的迹象。”

塔尔希洛听着他说,脸却是一下紧张了起来。

所谓的祝福,也就是异大陆的诅咒,这种让花部灵卿生不如死的东西,从医疗灵卿的口中说出来,让塔尔希洛摸不着头脑。

“你有前往异大陆的经历,或者和遗物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吗?”医疗灵卿继续问道。

塔尔希洛想了想,然后说,“被遗物绑过。”

医疗灵卿点了点头,最后收起自己的资料对塔尔希洛说,“也许只是遗物所带着的部分祝福残响,不过我建议你做全面的检查。”

塔尔希洛摇了摇头,说是不必了。

年轻医疗灵卿无言,最后离开了病房。

塔尔希洛回到安静之中,尽到最大的努力摒弃所有的思绪,陷入到了绵长的沉睡之中。

在灵枝待着的两天,他不断用灵境去冲击自己的灵根,相比起之前的缓慢进程,这两天的效果十分地显著。

然后在两天后,他收到了一个花篮。

那是奇尔斯寄来的东西,一整篮子的花儿还带着露珠,摆放在他的床头。

里面平整地摆着一张卡片,塔尔希洛还以为是花部再次开始行动,这是给他的任务。

却没想到上面只是简单的留下了一个地址和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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