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摩托靠在地下停车库，天道耸了耸肩，沿着斜坡灰头灰脑地走进品诺咖啡。
这是家沿着海滨的老房子，土黄色的吊灯下是西洋格调的板木装饰，电风扇似转非转地塔拉着扇叶，折射下的光影衬在被擦得雪亮的檀木桌子上，斑花耀耀。抬眼所见，就是挑高设计的穹顶，近百年的大梁上的灰尘与蛛网反而更添加了几分古老的格调。
天道楚了楚衣冠，走进店面后环视四周，现在这里已经坐满了人，弥雅又算不上显眼，正当少年还在摸着后脑勺的时候，恰巧路过一位侍者。“请随我来”的言语后，天道跟后上了楼。
顺着旋转的扶梯，眼前所见的景物便是辽阔的海面与沿海的浮灯，那是巨大落地窗后的情景，巨大的露天平台与坐在凉亭下的弥雅小姐。
就在天道准备登上观景台的时候，侍者毕恭毕敬地打开了屋门。“天道先生，这是本店为二位精心打造的独立空间，用餐期间不会有人打扰。”
天道思索了会，反应过来他在停车场那会所发生的事情。说来也巧，除了接待重要客户，否则这个作为‘本店特色’的观景台是不会对外开放的。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位穿着战斗服，腰间憋着两把双枪的少女到底说了些什么才换来的平台使用权。
“没想到，你也挺喜欢吹海风的！”天道坐在弥雅对面，现在巨大空间里亮着的只有桌子上的烛台。
“我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已。”弥雅托着腮看着海平面。“但是包厢内又有最低消费限制，所以我只能来这里。”
“可是这里平时都不怎么接待外客的吧！”天道问。
“是啊的确如此，不过我是这家全球连锁店的会员。”弥雅说。“你喜欢听歌吗？”
“不经常听，偶尔脑抽的时候还是会听听吧！”
天道所说的是家里的那个古典喇叭，那是某次执行任务时候从一家音乐店里淘来的行货。每当夕阳消失踪迹，他都会坐在躺椅上看着日暮。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闲心，但是天道也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每次在桐柊娜去娱乐场所瞎胡闹的时候，他总是坐在家里咪酒。
“是么，我倒是挺喜欢音乐的，能让我暂时放松下来。”弥雅说。“你和我印象里的他已经有些差距了。”
“印象里的。”天道心里猛地一刹。“我和你曾经见过面吗？”
“三年前吧，我看见你，从战斧集中营里走了出来，披着墨绿色的迷彩服，孤傲地走在人群最前面。虽然你不一定看得见我就是咯。”弥雅随即做了个手势，她把两只手水平放在胸前，一高一低。“那个时候我才仅仅是个预备役，按照你的等级看来，应该是连擦鞋的资格都没有吧！”
擦鞋的资格？那算是哪门子的资质，只听过SABCF这几个用现代词语解释为‘极品’、‘优秀’、‘良好’、‘及格’、与‘不及格’的五个资历而已。
“你一直都是这样，给人带来的感觉就如同是开朗下的沉默。”弥雅接着评论。“虽然一直唠唠叨叨，但是没多少人可以真正走进你的世界。大多数人都是被忽略，只有极少数可以和你说上话，但也都被无止境地唠叨敷衍了事。”
“啊！原来如此吗？”天道微微点了点头。“可是我的世界一点也不好玩，既没有野猪骑士，也没有牧草羊羔，所以我希望你们谁也别进来。还有，你的贴龄应该比我早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想说。”少女撩了撩长发。“海风很不错，特别是那个搁浅在沙岸边的旧帆船，很有感觉。”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可以说说，你特地找我来的目的吗？”
“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来叙叙旧而已，可是你好像都记不起来。啊不，是因为我站的地方太低了，所以你注意不到我吧。”她再次笔画起来，不过这次她把一只手水平放置，另一只手竖直放置，作交叉状。“就像是，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能在你的脑海里停留太长时间。给出的答案永远都是交错的，根本就不能在你的眼里留下任何痕迹。你变了，变得沉默了，也变强了。”
少年一愣，变了吗？天道就是天道啊，还是那个只知道闷头苦干的少年啊。很多人都说过S级只是学院希望学生不断进步的鞭笞，那是根本就不可能达到的高度，所以一个名叫天道的少年打破了这样的常规啊。
“可以和我说说她的战斗方式吗？怎么在数分钟内逼退始祖。”弥雅转换了个话题。
“她？很简单，只需要你比她的速度更快就能赢啦。战斗方式什么都改变不了，最终还是看意识和速度，不过我是男生嘛，力道也是追求的一个要点。所以很简单，你只需要比她的速度更快，就可以击杀她！”少年斩钉截铁地回答。“最少快两倍。”
“两倍？怎么可能做到。”弥雅咧开了嘴，不过那种似笑非笑的动作，应该是感到诧异吧。
“很容易啊，意识嘛，当速度达不到的时候就靠意识，反正我认为你们挥剑的速度都很慢啦。”天道耸了耸肩。“你应该看过刀剑神域吧？”
“我不看动漫，不过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不就是那个能在数秒内爆发出星爆气流斩的桐人吗？”弥雅微微点头。
“他劈开那枚子弹的时候，我感觉很扯，所以我弃番了。”天道说。“你知道人类从瞄准到扣动反设备型狙击枪扳机到子弹出膛再到击中五米外敌人的时间是多少吗？”
“客观来说，极限化应该是两秒吧，不过换做我肯定是三至四秒左右。”
“那你知道观察五米外敌人眼神的变动再到挥出光剑的时间是几秒吗？”
“人类反射弧是0.03秒，反射三次做出对应动作的二次反射时间是0.3秒加上抽剑的0.5秒，应该需要一秒钟。”弥雅点了点头。
“1秒，时间构成2倍，也就是说，在狙击手瞄准的时候，桐人就已经可以KO全局了。”天道嘻哈道。“近战不存在狙击概念，所以我不会玩狙击枪。血族不会给你瞄准的时间，而且你也不可能瞄准标配时速在百公里左右的血魔。”
他再次缓缓吞吐了一口气，“话说，在你精确瞄准的时候，眼睛是两只都睁的在吗？桐人是从哪看见狙击手眼神变化的，难道是黑不溜秋的狙击镜里？”
“所以说是动漫啊，不存在的人物别较真。”弥雅吐槽道。“你不会是在较真吧！”
“那我问你，吸血鬼在现实里存在吗？当你还没有接触到影舞者这个领域，作为普通人来说，吸血鬼存在吗？我们是在和什么战斗呢，如果没有动漫里人物的水平，我们很容易就会扑街的。我试过近距离接子弹，但是我失败了。不是因为我的速度不够快，而是因为在对方还没有开枪的时候就已经被我刺死了。吸血鬼不使用枪械的原因也就在这里，因为他们知道，速度足以碾压一切。”
“那你！”弥雅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我说你们眼里的搏杀，在我和那个贵族眼里，不过是合舞了一区华尔兹而已。我们是边听音乐边起舞的，最少她给我的高潮还算是华丽，影子分身的时候，我的目光只能停留在眼前的那个血魔身上，那么身后的那只我就只能凭意识摸索，在子弹全部打空的时间里我没有任何停歇，沙鹰的强后坐力无疑让我挥剑的速度变慢，但是四秒内开七抢也是很刺激的体验，你可以尝试。”
“你是疯子吧！两种动作同时进行只有周伯通做得出来，他左手和右手能互相打架，才成就武林怪杰的称号的。”
“我从没说过我是正常人啊，任何S都是疯子，而且我所说的这些也只是S级的标配。任何S级都应该有只属于自己的成熟战斗系统，这些不是书本上可以总结到的。当然，枪械我不是很懂，这也不是我的专长。相比较远程，我还是喜欢舞剑。短剑的用法不只是近战割颈，也可以当飞镖，长剑的用法不只是砍刺，也可以充当切割器，只要把它掐死在一个旋转的陀螺上，就可以变成最华丽的切割者。”天道款款而谈，就像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小孩。
“不过这些和现实相比，我更喜欢比基尼和裹胸装，当然超短裤和低领衬衫也是不错的搭配。偶尔我也喜欢亲手做做料理，叛逆期的小孩需要更多蔬菜，可是最后也只有我一个人吃，因为义妹总是偷懒，我不知道每天三十公里的任务量有什么好抱怨的，她始终都不适合战场。”
天道最后还是露出了一抹微笑。“不过我很高兴，因为她不适合战场。弯掉枪管的猎枪永远都不会有被缴获的风险，她也就可以在后线默默看着从前线发来的报导，开开心心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其实我也很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彼得帕克说能力多大责任多大，所以这样安逸的生活不属于我。”
“我不希望夜宵时间在讨论这些问题里度过。”弥雅突然打断道。“这么难得的庆祝日，我们应该来来杯甜酒。”
她按动了桌子上的按钮，那是刻有‘pressforservice’字样的铃铛。很快，侍者走了进来。
“请问需要什么帮助？”他毕恭毕敬地问道。
“我都可以，你呢？”天道面对弥雅。
“葡萄味鸡尾，度数不要太高。”
“需要甜点吗，比如两寸的芝士蛋糕。”
“蛋糕？啊，不需要，这不是生日聚会。”天道耸了耸肩。“只不过是老朋友聚餐。”
“请稍等片刻。”服务生微微点头，撤出门外。
现在这里只剩下天道和弥雅两个人，就如同是世外桃源，在没有人可以打扰到他们。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一个人难得可以和眼前的少女对面坐着，烛光洒在弥雅的脸庞，加勒比海盗样的老帆船为他们衬情，幽静的塔光折射着未来的光景，空气中传来优雅的英格兰小调，难道不就是为了说出重要的话语吗？诸如‘就算世界都抛弃你，我也会拼命守护好你’这类的蜜语可是最能打动女孩子的，而如今女主角静静看着天道，低垂眼帘，麦克风已经抓在了手里，如果不做出些举动，简直是丧尽天良。
天道缓缓起身，走到围栏旁，看着远方如雾一样的深蓝色星空，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如果说是不是人间烟火，怎么可能呢？然而，仅仅是那些无所谓的托词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吧。其实早在四个小时之前，天道听到两人在外度夜时，就大致可以猜出些端倪来了。也许灵根本就是认识路的，只不过是在创造时机而已。
总之，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也不可能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的，至于‘爱’这样的词汇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正如少女所说的那样，天道和她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何谈爱或者不爱。也许自己和她是见过面的，可是自己却浑然不知。
“你好像有心事。”弥雅‘咚咚’地踩在木质地板上，走了过来。“可以和我说说吗？”
心事，这还是天道头回听见别人女生问自己心事。可是他不准备说，他在思考的问题也许还不足以放射出微亮的银灰。
“我在反复思索你说的话，三年前，我在那里做了些什么。”天道冷淡地说。“我不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记忆有些模糊了。”
“你还记得在威海卫群岛所发生的事情吗？”
“嗯，威海卫军港失控，与总部的联络全部中断，那是在夜里发生的，好像还挺紧急的样子。”
天道皱了皱眉头。“料想那会还没有等级之分，只存在战备役与预备役两种。”
“威海卫群岛出事，总部在凌晨四点派遣了三架运-10，我在下午亲眼看着二十位猎装影舞者着陆，你就是其中的一员，可以稍微记起来什么吗？”
“啊！原来那次我也出任务了吗？完全不知道。”天道捂着脑门。“总之，天煞计划前后，我好像都挺忙的，只不过最近微微停滞了下来。”
“其实我就是在那会和你见面的，我是医疗兵。”少女吐了吐舌头。
“那以后多多指教了。”天道看见侍者走了进来，拖着一个圆盘，上面斟满了两杯深红色的酒液。“有空可以去我那边转转，或许会有点帮助。”
其实他也只是永夜的跟班而已。
好像整个队伍的行动都在听从永夜的调遣，天道也不知道这算什么。原本作为S的他应该是名利双手的BOSS级角色，可是现实并非如此，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在等着他。
就好像，四月天的樱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