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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永恒的演奏厅

骑马可不是什么愉悦的体验,我坐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下,一边搓揉酸痛的大腿,一边无奈地想着。

虽然我的黑马十分温顺,跑的既不快也不慢,但是这一路的骑行还是让我苦不堪言。从风见野到见泷源的路上,马鞍一直与我的大腿摩擦,马背不停的上下起伏。

等我下马之时,就觉得两腿酸痛肿胀,腰酸背痛,屁股仿佛被颠成了几瓣,人都直不起来了。看到我这个样子,爱香不禁嘲笑我起来,而我则在心中暗骂:要是我魔力足够的话,这点距离我早就飞过去了,还需要这么费劲吗?

“你说过的吧,要帮我端茶送水,捶腿按摩。”我看着爱香,对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爱香看着我,咬着嘴唇,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做这些事,这些事只有下等的仆役才会去做,而下等的仆役我有的是。”我说着,用魔力召唤了一个低级使魔。

虽然我现在的魔力不足以召唤伪街的孩子这类的高等使魔,但是召唤一个低级使魔还是绰绰有余。我用手指一指,它就照我的命令去寻找水源了。爱香在一旁惊讶地看着我,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你的话嘛……就先到见泷源里巡逻一下,看一看有没有异常的魔力的气息,如果有情况,不要冲动,及时回来向我汇报。”

“哼,恶魔,还算你有点良心。”爱香一扭头,转身走进了浓密的森林。说起来,之前爱香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我心中突然疑惑起来,但是随即,这样的疑问就被抛到了脑后。

就这样,我一直坐在树下揉着双腿,无聊地等着爱香的归来。边上,除了沙沙的风声,就是两匹马喘气嘶叫的声音。忽然,边上的草丛忽然响起了一阵“刷拉”的响声。

“是谁?”我掏出了自己的恶魔之弓,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这个声音顿时消失了。又过了一会,就见我的使魔从草丛中走了出来,它的头上顶着一个碗,碗中是一杯清澈的泉水。

“哼,原来搞错了。”我松了一口气,从使魔头上接过了碗,喝了一口水,继续等着爱香。

直到夕阳西下,黑暗即将笼罩森林的时候,爱香才从森林中走出来。她整的灰头土脸的,衣服弄得破烂不堪。看着爱香这样狼狈的模样,我心中暗自吃惊,但是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你回来的太晚了。”我看着爱香,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你果然是恶魔啊!看到我这样难道一点惊讶都没有吗?”爱香瞪着眼睛看着我。

“你那么晚回来,又搞成这副德行,猜猜就知道你一定是去找魔女决斗了吧。”我依旧用不急不缓的语调说着,爱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哼,我说什么来着?见到异常情况就回来向我汇报!我说过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我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爱香身边,用异常冰冷的语气对她说着。

爱香之前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此时却忽然抬起了头,对我说:“恶魔,你难道要让我看着魔女作恶却置之不理吗?!”

我看她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心中也升起了些许的怒气,当即抬起了手,抽了她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森林之中。但是,爱香却是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这是一个警告,下次你要是再敢乱来,我保证在杀死魔女之前先把你杀死。”我冷冰冰地警告着她。

爱香轻轻对我说了一声“好”,我气这才消了一些。

“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回头问着爱香。

“魔女,这个树林里有一个强大的魔女。之前我在树林中发现了一个破旧不堪的演奏厅,我以为这是见泷源的遗骸之一,就走了进去,没想到这是个魔女的结界。我刚想退出来,一大堆使魔就把我团团围住了,还好我跑得快,否则我就出不来了。”爱香说着,声音有些发抖。

“你在进入结界以前灵魂宝石难道没发光吗?”

“没有,如果它发光了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走进去的。”爱香说着,抽泣了两下。我知道自己可能错怪了爱香,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安抚她的情绪,而是那个结界。

照理来说,魔女的结界都会散发一定的魔力,而这些魔力一旦被魔法少女侦测到,灵魂宝石就会发光。可是这个结界居然没有散发丝毫的魔力,想必这个结界的魔女一定很特殊。说不定,小圆她就在那里……

“走吧,我们去那里看看。”我一甩披风,带头走进了漆黑的密林之中,爱香紧紧跟在我的身后。

夜晚的森林充满了诡异的气息,一棵棵大树就像一个个鬼影似的挡在我们的身前,穿过树林的风声在夜晚气息的渲染之下宛如鬼叫,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连月光也照不进这密林的深处。

我拿出了恶魔之卵,紫色的光芒照亮了森林的一隅。忽然,我感到身后一个人紧紧拽着我的披风。我回头看去,就见爱香害怕地闭着眼睛,拽着我披风的手瑟瑟发抖,脸都快要凑到我的后背上了。

“爱香,你如果害怕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劝着爱香,语气中不带丝毫的感情。

“哼,恶魔,谁害怕了!我是不会认输的!”爱香依旧嘴硬。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我的面前出现了一缕昏黄的光线。难道……我赶紧熄灭了恶魔之卵,爱香吓得叫了一声。

“别吵!再吵就不带你了!”我低声警告着爱香,身后的爱香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两个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光线的来源。昏黄的灯光是从一座废弃的演奏厅的窗户中射出来的。这个演奏厅刚好位于密林深处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上,月牙型的建筑结构,最高不超过两层,锈迹斑斑的外墙,圆形的拱顶透出华丽的美感。

建筑物的入口仅仅只有一扇破烂不堪的大门,大门上方的霓虹灯上,“LOVEMEDO”三个粉红色的英文单词闪烁着。这个演奏厅就这样静静的矗在密林深处,散发着诡异而神秘的气息。

我看了看我的恶魔之卵,嗅了嗅四周的空气,确实正如爱香所言,这个结界并没有散发任何魔力的气息。看来这个魔女有着特殊的能力,不能大意。我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爱香像跟屁虫一样贴在我的身后。

我看了看那悬在大门上方的霓虹灯,这个结界的入口和沙耶香的结界真的很相似呢,难道这个结界是沙耶香的?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恶魔,我们要不要进去啊?这个地方显得好诡异啊。”爱香紧张地说着,看了看演奏厅门后的黑暗。这个演奏厅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鬼屋一样,还没有走进去就已经让人感到害怕了。

“哼,你自己一个人都敢闯进去,你觉得我不敢吗?”我冷冰冰地对她说着,“你要是害怕就一个人留在外面,不过,外面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要是遇上一两只魔女……总之,你自求多福吧。”我说着,抹头走进了门内。身后,爱香抱怨了几句,也跟了过来。

门背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贴满了各种各样造型奇特的海报。这些海报上都是一个个人偶,这些人偶摆着各式各样的姿势,让人看着眼花缭乱。然而,这些眼花缭乱的海报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海报的顶端印着三个巨大的英文字母:“LOOKATME.”

“爱香,你之前到这里时有注意到这些海报吗?”我问着身后的爱香。

“哪里有空注意这个啊!我刚一进门就被一群使魔团团围住了,根本就来不及看这里的情况。”爱香向我抱怨着。

“哼,也罢,反正我也大致清楚这个结界是谁的了。”我脑海中浮现出沙耶香的身影,以及她的魔女——人鱼魔女。

人鱼魔女从来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之前我不断轮回拯救小圆的过程中,它就给我带来了不少的麻烦。甚至有一次,光是人鱼魔女一个就打败了巴麻美和杏子,要不是我和小圆及时赶到……不过这个轮回的拯救最终也以失败告终。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沿着走廊走了下去。

走廊的镜头是一扇紧闭的门,门把手的造型极为奇特,是一个扬着手臂的人鱼。我用力拉开了门,一阵交响乐传到了我的耳内。我没有丝毫地迟疑,迈步走到了演奏厅里面。

演奏厅里空空如也,观众席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椅子上坐着一个蓝色短发的少女,舞台的聚光灯打在了她的身上,照亮了她的脸颊。她朝我这里看了过来,不出所料,正是沙耶香。

沙耶香看到了我和爱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依旧坐在椅子上静静聆听着交响曲。我和爱香走到了她的身边,坐在了她的两侧。

“呦,晓美焰,我没想到是你来了。”沙耶香说着,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绝望。此时,舞台上正演奏着柴可夫斯基的《悲怆》。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我这个恶魔,如今竟然做起了救赎的角色。”我自嘲起来。“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是魔女的话,应该不会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吧。”

“魔女?别开玩笑了。我要是魔女倒好了,起码还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你现在看到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被囚禁的灵魂罢了。”沙耶香说着,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

“你说什么?你的灵魂不是应该在变成魔女之后就消亡了吗?”我吃惊地问着沙耶香。

“哼,这世上也有你不能理解的事呢,晓美焰。”沙耶香有气无力地说着,“所谓灵魂的消亡,只不过是转化罢了。当我们的灵魂宝石被绝望玷污殆尽之时,我们的灵魂就会从灵魂宝石中释放出来,变成魔女的样子来实施报复,而原本负载我们灵魂的容器——灵魂宝石,也会变成它原来的样子,就是悲叹之种。你虽然贵为恶魔,却连这点也不清楚吗?”

我答不上来,当我成为恶魔的时候,我心中只想着把小圆留下来,至于自己身上出了什么变化,其实我根本就不太在意。而今回想起来,我确实有过灵魂出体的感受,但是我当时的意志强迫自己的灵魂呆在灵魂宝石之内,这才使我的灵魂宝石变换了形态,变成了恶魔之卵。

“不过,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只要圆环之理一天不同意,我就只能一直呆在这里。”沙耶香说着,再一次陷入了绝望之中,舞台上演奏的曲子,悄然间换成了肖斯塔科维奇的《d小调第五交响曲》。

“现在就谈放弃还太早了吧!”爱香忽然叫了起来。沙耶香看着她,脸上忽然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她是谁?”她忽然转头问我。

“她叫爱香,只不过是个硬要跟来的小鬼,不用太在意。”我对沙耶香说。不过,沙耶香仍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爱香。“你既然觉得我不应该放弃,那你有什么方式拯救我吗?”沙耶香反问爱香。

“从这里走出去不就行了?”爱香理所当然地说着。

“走出去?怎么走出去?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内心,你有见过一个人离开内心活着吗?”沙耶香说着,苦笑了两下。

“这么说,你现在使被你的内心所束缚,无法得到解脱?”我问着沙耶香,她缓缓点了点头。

“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圆环之理把我变成魔女了,这样我才能离开这永恒的演奏厅。”沙耶香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着。

“离开这里的方法不只这样一个,如果能解开你的心结的话,说不定不用变成魔女,你也能离开这里。”我信誓旦旦地对沙耶香说着。

沙耶香的眼睛瞪大了,她的身体前倾,差一点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舞台上此时演奏起了贝多芬的《欢乐颂》。“你说的是真的吗?!”沙耶香一改之前有气无力的感觉,眼神中也出现了希望的火光。

“没错,所以请你说一下吧,你绝望的原因。”我冷静地对沙耶香说着。虽然我早就知道沙耶香是因为得不到回报的恋情而绝望的,但是我觉得让沙耶香自己说出来或许效果更好。

“好吧,这一切都是源于小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的一次演奏会……”沙耶香缓缓道出了往事,此时舞台上演奏起了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原本这只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演奏会罢了,直到一个少年走到了台上。他比我大不了多少,稚嫩的脸上却带着坚定的神情。当第一眼看到他时,我就觉得他好特别。而当他艰难的拿起小提琴,拉起《万福玛丽亚》时,我的心被他彻底征服了。我从没有想到小提琴的声音竟然如此美妙动听,简直和天籁一样。”

“当他结束演出以后,我依旧沉浸在他小提琴的旋律之中。后来我缠着爸妈,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上条恭介,是小提琴的天才。无独有偶,他竟然和我读一所小学,并且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

“从那场演奏会开始埋下的爱慕的种子悄然发芽了。我每天陪恭介上下学,陪恭介练习小提琴,聆听他每一次的琴声,看着他的琴艺不断进步,帮他买他最喜欢的CD……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恭介能注意到我,让他能喜欢我,让他能爱我。可惜,恭介似乎更爱他的小提琴,直到那场车祸。”

“那场车祸让恭介的左手失去了知觉,恭介也因此住进了医院。我承认,在我的内心是庆幸这场车祸的发生的,因为这不仅让我有机会能照顾恭介,更能让他暂时远离小提琴,让他多多关注身边对他关心的人,其实就是我。”

“但是我没想到,就算这场车祸对他的打击那么大,恭介依旧像往常一样痴迷于小提琴,对我的照顾更是没有丝毫的谢意。我仍旧引不起他的注意,得不到他的爱。要是他的手好了,说不定就会感谢我了。我这样想着,和丘比签订了契约,成为了魔法少女,用奇迹的力量治好了恭介的双手。”

“我又一次听到了恭介美妙的琴声,但是恭介的爱却是给了另一个人,同班的美少女,仁美。真是可笑啊,原本我有机会抢在仁美前面表达我的爱意的,但是当时自己知道魔法少女的躯体只不过是一具死尸以后,我就不敢对他表达爱意了。”

“到头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收获了幸福,而一直默默付出的我却什么也没得到。我想,这恐怕就是我绝望的理由吧,为了心中的爱慕而绝望。”沙耶香说完了,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舞台上的交响曲变成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因为这个理由而绝望真是有够愚蠢的。”我思考了一下,对沙耶香说:“世上的男人也不止恭介一个人,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你说的或许没错。”沙耶香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已经为恭介付出太多了,我也太渴望他的爱了,这样得不到回报的付出实在太令人绝望了。”

“这么说来,你完全是为了得到恭介的爱才许下的愿望,既然这样,你当时许愿让恭介爱上你不就好了吗?”爱香用好奇的语气质问沙耶香。

“我……我……我不清楚……我觉得这样太自私了……或者……”沙耶香含含糊糊地说着,抱着她的头。

“或者你想要的根本不是他的爱。”我替沙耶香说完了她的后半句话。“沙耶香,你对恭介产生爱慕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美妙的琴声,而不是他身上的特质。除了他的琴声以外,你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的羁绊。说不定,你只不过是喜欢他的琴声罢了。”

“是这样吗?”沙耶香说着,浑身不停地颤抖,“现在想来确实这样呢,我痴迷的或许仅仅是他的美妙的琴声,我却错误的认为我是痴迷于恭介,并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结果什么都没有改变……”

“才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呢!”爱香突然叫了出来,“恭介能重新拉小提琴完全是你的功劳,就算你的爱意没有传到他的心上,起码他总会记得在他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一个叫沙耶香的女孩,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你的付出绝对不是无价值的!沙耶香,多亏了你,这个世界上才没有失去一个小提琴的天才,这个世界上才保留了一段美妙的琴声。”她激动地说着,舞台上演奏起了《万福玛丽亚》。

“你说的没错。”我点头同意爱香的说法,“沙耶香,你的付出改变了恭介原本悲惨的人生,这点毫无疑问。”

沙耶香流下了泪水,她看着舞台,仿佛看到了正在忘我演奏的恭介一样。“这样啊,我的努力最后还是得到回报了啊……那就足够了……我已经满足了。”原本空无一人的舞台上出现了一个男生的剪影,他伸出了他的手臂,朝沙耶香鞠了一躬,我和爱香都仿佛听见了一声“谢谢!”

在我们四周,舞台正在逐渐消失,沙耶香看了看四周,第一次笑了出来。“谢谢你们,真的如你们所言,我的灵魂得到了救赎,我也可以离开这永恒的演奏厅了。”

“这没什么。”我对沙耶香说着,“这也算是举手之劳罢了。”

“晓美焰,你不用这样封闭自己的内心,这样很容易让别人讨厌你的。”沙耶香对我说着,身后的爱香不停地点头。

“我马上就要消失了,作为报酬,告诉你们一件事吧。晓美焰,你来到见泷源想必是为了找小圆吧。”沙耶香对我说着,我朝她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不用刻意去找,小圆她可是一直看着你呢。前方还有几个考验,如果你都能顺利通过的话,就能见到她了。晓美焰,答应我一定要给她救赎,就像你之前对我一样。”

“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我对沙耶香点了点头。

“这样我就放心了。”沙耶香对我和爱香笑了笑,消失在了清晨第一缕阳光之中。

我和爱香站在森林的空地上,那个破旧的演奏厅在我们身后逐渐消失了。爱香松了一口气,而我却是一直回味着沙耶香的话。小圆一直看着我,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小圆一直在监视我吗?那她又是怎样监视我的呢?我想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走吧!”我带着爱香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去。

虽然我还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将是怎样的考验,但是只要有一丝机会,我就不会胆怯。

因为,小圆还在等着我的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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