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哥，猥·琐中年男人，或者其他什么称呼……你知道我在叫你。我有一个和任务无关的问题，如果你判定在此时此刻获得答案需要代价，请你不回答——李香莹的行为很不正常，即使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的确很不平常，也不至于为了我一句调侃而赌气到孤独得试图自杀也不愿意提前出门和我重新交流的程度。毕竟，李香莹不仅仅是李香莹，还有她心脏里的阿香。能够影响进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只有你，对吗？”
寂静了很久。
“你和她毕竟有所不同。你和张雪不是经常称呼这些人为NPC吗？”
从心底幽幽冒出来的声音，让张美的心从半空中落了个塌实。
又寂静了很久。
“好吧。虽然李香莹刚才一系列的反常表现让我明白很多，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过多干涉我身边的NPC。”
“你认为我会主动干涉你身边的人吗？”
这一次，回答的声音出现得很快，却使得张美的心猛地一紧。
寂静再次持续，张美斟酌了很久。
“这是……母亲的……‘锦囊’？‘遗策’？”
然而，这一次，张美没有等到答案。
直到他放弃了等待。
于是，张美睁开了眼睛。
书房约莫是二十多平米的方形空间，并没有什么陈设。一张靠墙的书桌，另一侧，则是一张看上去质地大约是白玉的床。
张美坐在玉床边，从背后抱着李香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的手抚摸在她的敏感部位上，隔着布料，不断摸索着。但也只是如此——张美的动作止于双手，李香莹也没有一个正常女性可能应有的反应。
在张美不知坚持这机械动作多久后，李香莹突然说出话来。
“小美，放弃吧！香莹好像已经封闭了自己内心了。”
“你是……”张美一愣，手上当真停顿了，旋即，他飞快将手移开，“阿香姐？”
李香莹稍稍挣扎了一下，半转身子，瞧着张美，脸上温柔地笑：“我现在只是香莹的心脏，记得的事情并不多……”
“但你至少知道我是小美。”
这个笑容，分明是阿香嘛……张美不禁轻轻搂着李香莹的腰。
“我只记得你是小美，记得你是一个好孩子。”李香莹举起右手，伸出食指，点在张美的鼻尖上，“但你刚才对香莹的动作，可不是好孩子做的事。”
张美纠结了一下：“事情是……有些复杂。”
“我相信你。”李香莹摊开手掌，摸着张美的脸颊，“我已经难以理解香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只能说……小美，好好照顾香莹。”
“我也希望那么做，但我也许做不到。”
“为什么？”
李香莹的手止住了摩娑，疑惑地望着张美。那眼神让张美不由想起过去一起在东京的公寓楼里的日子。
终于，张美瞥开了视线：“为了母亲。”
似乎是发现了张美在躲避自己，李香莹手上使了劲儿，捏住他的下巴，扳过来正对着自己。张美没有反抗，但闭上了眼睛。
突然，张美的嘴唇上感觉到一股温暖，这感觉，让他想起了相原和美，那青涩的开端。
张美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紧睁开眼睛，脑袋拼命朝后仰：“阿香姐，你……”
“如果你真的有必须的理由，要对香莹做那种事情……希望你能温柔地待她，而不是刚才那样，好像是玩弄。”
“我不是都说了吗……事情很复杂……”张美终归还是放弃了解释，“好吧，我也不指望你一定能原谅我了。倒是阿香姐你，有必要这么做吗？而且，你接吻怎么这么生涩？”
“这毕竟是香莹的身体嘛！至于，至于……獠那个胆小鬼……”李香莹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人家死的时候，还是处女啊！”
张美几乎无言以对，许久才憋出话来：“你的车祸，我震惊了很久。”
“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
相顾无言了很久，张美仿佛下了决心，用力将李香莹的脑袋压在自己肩上：“阿香姐，把身体还给香莹吧！无论是玩弄，还是别的真相，我都不希望阿香姐你感受到。一切，让我们年轻人背负就好。”
“……好吧，我尽力。”
……
李香莹似乎陷入了沉睡，张美轻轻抱着她，陷入了思考。
尽力。
没错，阿香并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这，不像是不愿意，倒像是做不到。
可是，才因为穷急无聊而崩溃的李香莹，此刻却像是睡着了……这不科学。
或者说……
张美突然有了一个也许不靠谱的猜想。
这些能够和自己一起穿越的人，包括被自己放弃了的鸣户龙次，都是在中岛美名的世界里，和自己，还有母亲一起吃过小火锅的人。而李香莹，虽然关系很不错，却不在其列。
如果这个看上去很没有道理的标准是真的，那么李香莹的重点，就不是李香莹，而是她的心脏，承载了阿香的记忆的心脏！
如果是这样，阿香不对自己承诺，就理所当然了——她根本无法回避，自己对李香莹的身体所做的一切，她都必然会感受到。
那么，李香莹是应该能够沉睡的。她之前无法入睡，以及固执地一个人在书房里面对孤独的情况，则应该是老大哥的手笔，或者说……张雪的遗策。老大哥是没有必要管这样的事情的，而母亲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是让自己尽快目睹，习惯于有限生命的普通人在骤然遭遇无限的时间时，会出现怎样的后果……甚至，李香莹的崩溃，仅仅是后果的一种？
进一步思考，这些，恐怕就是母亲把NPC定义为财富的原因之一了。
想通了一个暂时无法证实的猜想，张美强迫自己收拾起复杂的心绪，在李香莹耳边不断呼唤起来：“香莹，醒来吧！我不会再对你做那些事情了。我教你其他的。”
……
“香莹，跟我一起念——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书房的门，开了。
王艾达，以及她身后的阿尔伯特·威斯克。
此刻，张美正和李香莹并排坐在床沿，彼此勾肩搭背，一人一只手，合捧着一本书，一起吟着：“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在他俩对面的书桌上，堆了很多书。
王艾达若有所思地走到书桌前，随手拣了几本，全是汉语诗词。
不懂汉语的阿尔伯特·威斯克则问了出来：“你们，在做什么？”
“给香莹补补文化课。”张美起身，拍拍李香莹的肩，“继续学习。我先出去一会儿。”说着，他来到王艾达身边，从书堆最下面抽出两本书来，手指向书房，“王姐姐，威叔，出去说吧。”
正中屋子里的八仙桌上方，依旧是柔和的灯光，之前要求的教材，已经分放在王艾达和阿尔伯特·威斯克各自的书房里了。张美三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表情都很严肃。
“先说你们的结果吧。王姐姐，那个人类社会，有多少希望？”
“我看不到希望。”王艾达颇有些苦恼，“就算科技方面的新知识我看不懂，那些字里行间的软冷战味道，只让人觉得窝里斗。”
张美眉头一动：“软冷战？什么意思？”
阿尔伯特·威斯克插口解释道：“那是我和王艾达讨论时约定的名词。指的是两种意识形态阵营之间的争斗形式。和我们已知的冷战不同，在那个世界里，他们并没有宣称对方是邪恶的，相反，对于对方的制度有着很多方面的肯定，他们彼此在政治、经济，甚至军事领域上有着公开的合作项目。但这一切，建立在一个相似的前提下——两者都试图用实例，以及数学模型去证明，自己的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将随着科技和文明的发展，逐渐将对方越甩越远。而对方，会在现在处于和自己旗鼓相当的繁荣期，但会在不久的将来崩溃。”
“进一步说，那些彼此合作的项目，大都是完成率最低的。”王艾达补充道。
这调调让张美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崩溃论？改版的崩溃论？那两个阵营持续崩溃了多久了？”
王艾达估计了几秒：“如果不细说具体时期的强弱起伏的话，至少一个世纪。”
“坚持崩溃一百年不动摇啊？”张美哑然失笑了，“这么说来，那个世界的人类社会，处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胶着斗争中，并且，因为一些我们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原因，他们在表面上已经抛弃了军事上的直接斗争，甚至抛弃了无所不用其极的丑化手段？”
王艾达和阿尔伯特·威斯克对视了一眼：“的确如此。”
“那么，你们为什么认为这个社会没有希望对抗外星人呢？毕竟，这种程度的意识对抗，比你我熟知的对抗，已经温和太多了。”
“因为文盲。”阿尔伯特·威斯克微微摇头，“就人类的比例来说，文盲太多了，完全没有接受过教育的绝对文盲接近有20%，如果算上只接受过非系统教育的人口，这个数字就在40%左右浮动。更严重的是，至少一百年里，两个大阵营的强国都保持着诡异的默契，口口声声要帮助欠发达地区扫盲，但冰冷的数字却在一个多世纪里没有大的波动。”
“为什么会这样？”张美小声呢喃着，左右望着王艾达和阿尔伯特·威斯克，良久，忽然从嘴里冒出一个词来，“囚徒困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