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莹死死抱着头，闭着眼睛思索，仿佛在努力将这一切理出一个头绪。王艾达将自己那把小口径的佩枪拿在手上，仿佛无意识地把玩着，拆了又装，装了又拆。而阿尔伯特·威斯克注视着自己手上的墨镜，红彤彤的眼睛几乎没有眨过。
安静。
漫长的安静。
没有人率先说什么。
张美索性双手横在桌子上，埋着脑袋，闭眼小憩起来。哪怕，在这里，他根本无法入睡。
过了很久，即使没有钟表，张美也认为起码得是小时计的漫长。但他没有觉得不耐烦。甚至，他没有去料想会等到怎样的结果。
这就像一个冷兵器时代的大地主，为了方圆不过几百里的家国争战半生，突然有人强制叫他去为了星际殖民而奋斗。如果谁真能够痛快应下来，恐怕得考虑这家伙是不是思路广欢乐多了。
哪怕，最终只能自己独自穿越，张美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安静继续蔓延着。
八仙桌正上方的白炽灯的柔和光芒依旧。
……
当张美早已不再去估计过了多久时，李香莹突然霍地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墙边，伸手摸那灰仆仆的墙壁，猛然一拳砸了上去！
墙壁起了明显的形变，但当李香莹的拳头收回来了，墙壁却恢复如初。
连半点儿灰屑都没有零落。
“软的……”
李香莹盯着自己的拳头，喃喃自语，颇为失落：“我的装备全部不见了，只有一身军服……”
当她摇着头回到座位上时，王艾达又一次组装好了手枪，她微笑望着张美，开口说道：“虽然我身上所有的计时工具都消失了，但从刚才到现在，至少也等了那么多个小时了……我能察觉到自己的脉搏，却始终没有饥饿的感觉。从新陈代谢的角度出发，这很不对劲儿。小美，既然你这么笃定你的说法，我也不妨试试。”
话音未落，王艾达突然举枪瞄准张美，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发子弹，先后擦着张美的头发，射到了他身后的墙上。
王艾达瞪大了眼睛，那眼眸里充满了惊讶：“有未知的瞬间的推力，移动了准星。”
惊讶的不止她一个人，张美甚至愣了好几秒，才忽然从牙缝儿里挤出话来：“虽然我不怕死，王姐姐，你这样很吓人好不好？”
阿尔伯特·威斯克看着王艾达的枪口，张美的坐姿，以及墙上正在快速消失的弹孔，得出了自己的意见：“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进行确认了……好吧，小美，你是知道你威叔的，比起去死，我显然更愿意尝试营救你妈。”
“算我一个，獠爸爸让我听你妈的话。”李香莹指着自己的胸口，“而且，我心里的阿香妈妈，对你很有好感。”
这话让张美忍不住感慨道：“阿香啊……那些一起做饭吃的日子，顺便一起将各自身边的人的行为定性为鬼混并且抱怨他们只知道鬼混的日子，想起来已经很遥远了。”说话间，张美将目光移向了依旧注视着自己手枪的王艾达，“那么，王姐姐，你的决定呢？”
“……我……”王艾达咬了咬嘴唇，“小美，你知道我原本所在的世界里的事情，对吧？”
张美一愣：“哪怕是看历史书，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知道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那，你知道一个叫里昂的人吗？里昂·肯尼迪。”
里昂？
这个名字让张美不禁心念一动。他观察起王艾达此刻的表情来——若有若无地微笑里，似乎有些玩味。
“一个男人，对吧？”张美心里转着不少念头，“你和他分手的时刻，是怎样的情形？是你重伤失血时的深情一吻，还是中枪之后的意外坠桥？还是……别的什么情节桥段？”
王艾达保持着微笑：“这么说，你所知道的版本还不止一个了？怪不得你会突然之间变得成熟不少，看起来你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已经有过穿越到其他世界的经历了吧？这么说……那你希望我经历的是哪个版本？”
“王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张美突然发觉，事情在往自己意料之外的方向偏了。
“是你想说什么吧？”王艾达呵呵笑出了声，然后模仿起张美的口吻来，“‘我甚至没有立场去探究你的心里有没有一个男人，探究这个男人是不是我。’——当时我就奇怪，那时候你为什么会说什么‘一个男人’。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你指的‘一个男人’，多半就是里昂了。照理说，你不应该知道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那就意味着，在你原本所知的情节里，我和里昂的关系，值得你在意了。”说着，王艾达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这还是不合理，在拥有芝加哥的那一年多的交情之前，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但那时候美名就说，你喜欢叫我‘王姐姐’。这大概意味着，在咱们真正认识之前，你就已经喜欢我了？对不对，小美？”
王艾达的机敏，戳中了张美内心深处。他低垂着头，脸上浮现起不由自主的红晕来。
“王姐姐，你……”
“别叫我王姐姐！”
与之同时，王艾达又一次朝张美开了枪，仍然是差之毫厘。这突兀，惊得张美望着她发愣。
王艾达却用枪指着他，厉声说道：“张美，我不管你是张美还是中岛美，我也不管你以前知道过多少个名字叫王艾达，长着我这副相貌的女人，我更懒得去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喜欢她们中的一个，或者全部。你首先给我搞清楚，我，王艾达，这个名字，是你妈起的。就像你说你追求我的过程很可能不浪漫一样，你干嘛去在乎什么里昂·肯尼迪？如果我真的是因为你妈而创造出来的世界里的人，那你就得明白，哪怕我真的和里昂接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你，我，还有我也认识的威斯克，还有我才认识不久的李香莹，首先得想办法把你妈的事情搞定。而作为做这事儿的领头人，比我们更早知道一切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吃那些莫名其妙的飞醋？”
恍惚间，王艾达杏眼圆瞪的怒视，仿佛比她黑洞洞的枪口更让张美胆颤。
张美突然明白了，从自己在安全屋里苏醒，接过王艾达转交的母亲的绝笔信开始，王艾达不仅在沉默中跟随自己，同时也在不断思考着。而自己的表现，让她失望了……起码，有让她失望的地方。
“王姐姐，我错了。”
既然暂时还当不了名为穿越者的恒温动物，那就先当好一个人吧……
似乎是因为张美认错的态度很好，王艾达翻书似地换回了那张微笑的脸：“这样才对。小美，我等着你追我，我不在意浪漫不浪漫。”
李香莹似乎在忍着笑，而阿尔伯特·威斯克则像一个看完闹剧的影评人。
“艾达，别闹了。从浣熊镇逃生之后，你没有把G病毒交给我，我也没有强求。但现在，是在准备拯救中岛美名。教育小美，就好好教育，留尾巴干什么？”
王艾达笑而不语了。
阿尔伯特·威斯克的话，反而更让张美残念了——事情果然在往自己意料之外的方向偏——他们接受了目前的情况，却认为更存在问题的人，是张美自己。
“小美，你说吧，我们即将穿越到的新世界，是一个什么情况？那里有什么任务？我们一开始将拥有什么？你知道的，你的威叔，首先是一个科学家。”
“而我，是一个特工。”
张美突然发现，连李香莹都是捂着嘴强忍着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