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姐，你知道吗？有不少人在看待母亲时……特别是男人，在和母亲接触之后，逐渐从看待一个女人，转变成看待一个男人，而到最后，他们看待的，是一个人。”在回去警视厅大门的路上，张美缓慢地度着步子，牵着王艾达的手微微颤抖，“我一度为此自豪。也许，在我心底，我终究是一个男人，本能地反感着其他男人染指与自己亲近的女性。然而，当我着手继承这一切时，才只是一个开头，我就遇到了撕心裂肺的事情。王姐姐，你知道吗？那一天，我们相识的那次，母亲为你起了‘王艾达’这个名字，送你离开，我意淫着，你是母亲为我准备的童养媳。因为当时的你，看上去朴素、懵懂，而又坚定；因为当时的我，在母亲眼中，不过是一个孩子。”
说话间，张美技巧性地使力捏着王艾达的手。
“无论如何，在和你相识之前，我有着一个青梅竹马的初恋女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懵懂的日子里，我爱着她。哪怕我和你在芝加哥逢场作戏了一年多。可是，你还记得后来我给你的那通突兀的电话吗？‘无论母亲是否干涉，我都答应你，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将成为你真正的追求者’——那是我的决定，如你刚才从神崎丽美口中听到的，我在更早的时候，对初恋女友说过，我将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张美深吸了一口气。
“我辜负了她。这是怎么洗也洗不了的。如果时光倒流，我会作出同样的决定。”
“所以，王姐姐，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始终在我身边。我甚至没有立场去探究你的心里有没有一个男人，探究这个男人是不是我。也许，有朝一日，我会成为母亲那样的人，既不像是男人，更不像是女人，而是一个纯粹的……或许是人吧……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会让你伴随在我身边；我会追求你，即使那很可能不见得浪漫；我会牵着你的手，甚至是拥抱，但更可能是背靠着背，举着枪。”
王艾达面无表情，直到路途的最后一个拐角，突然那开口道：“你会完成你的和美的遗愿，结束这一切。”
“那是既定的事情，之一。”
……
警视厅门口，张美如阅兵一般，扫视着眼前的人群。李香莹、鸣户龙次和他的手下，不明所以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在确认所有人都待命之后，他掏出了手机。
“冴子姐姐吗？现在打通交通线的部队，进度到达哪里了……什么？任务在福岛县突然受挫？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状况发生的时间，离你公布我的演说计划有多久……之后10分钟吗？好吧……请你命令部队退到福岛县西海岸进行休整，准备好充足的武器弹药。我现在立即去第一线……不，演说时间不变，我人在哪里，演说现场就在哪里……不用再说了，从现在起，24小时之内，你只需要保证从东京到我这里一线的安全，其他区域，暂时不用管……这是命令！野上冴子，东京，暂时就托付给你了。”
挂了电话，张美朝着众人振臂一呼：“跟我走，出发！”
……
在已经确保了电力和交通的前提下，从东京到福岛，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当张美一行到达警察部队临时建立的营地时，离预计的演说计划，还有5分钟。而他看到的，是一支疲惫而相对完整的部队——和丧尸的战斗不同于一般的战斗，在没有疫苗的情况下一旦被染上了病毒，结果无可改变，区别仅仅是还能保持人性多长时间——所以，这里只有生死，没有轻重伤的概念。
这支部队的长官是一名隶属于东京警视厅的警视长，他通红着眼睛，看上去有些苍老，仿佛熬了几天几夜没有睡觉。（注1）
“中岛美名的儿子……”似乎，他对于张美的到来既高兴，又存在着失望，“现在，也没有空闲质问为什么她不亲自出面了，但是，既然你愿意来前线，不像从前的政客那样缩在安全的地方，我就一定会听从你的命令。那么，需要我将指挥权转交给你吗？”
这种一见面就变相纳头而拜的情节，有些出乎张美的意料之外，他不禁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只是一个警视长，哪里懂得指挥打仗？多少优秀的部下已经因为我的无能而……”他约莫不愿意说出那样的字眼儿，脸上的痛苦写得浓郁，“如果不是还不能确定你有没有指挥部队的能力，我根本不会存有继续指挥的念头！我宁愿和那些好小伙儿们一起战斗，一起活下来，或者一起玉碎！”
“……好吧。那么，我命令你，立即指挥部队，以核电站为中心，进行布防，我会一边直播演说，一边朝那里走。”
话音落下，张美放开了始终牵着的王艾达的手，朝一旁待命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喊到：“请你们过来，准备直播！”
……
秦暮歌坐镇在东京，他的手里只有一个连，即使对自己的战斗力很自信，或者说，正因如此自信，他才决定把自己定位为预备队，至于这其中有没有政治方面的考量，张美没有过问，野上冴子也没有提起，他也就保持缄默了。而现在，他身在警视厅总部的一间空旷的会议室里，桌子上有两支手机，正对的方向，是一个大屏幕电视机，里面的人，正是张美，他正在走路，眼睛看着前方，对视线内的摄像机熟视无睹。
“大家好，我是张美，中岛美名的儿子，将对正在收看直播的某个人，说一些事情。”
“无论中岛美名这个名字，你是否听说过；无论中岛美名这个人，是否和你有过交集。我可以肯定，她在多年以前便关注过你。而我现在，将要宣布我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以及我即将要做的事情。请你仔细聆听，好好琢磨。”
“这一次席卷全球的生化危机，源于一种名为维罗妮卡的生化病毒，简称V病毒，或者T-V病毒。然而，与众不同的是，在日本肆虐的，并非V病毒。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你的什么考量，但我相信，你并没有和拥有T病毒的人进行过什么交易。所以，我不认为，你是我绝对的敌人。”
“一种成熟的生化病毒，它的作用，并非毁灭世界，而是让人类知道，它可以毁灭世界。这一点，与核武器殊途同归。我不去问你，为什么V病毒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入侵有核的大国宣布保护并切实保护的地区；我也不去问你，为什么有些人能够从南极逃生。我只想告诉你，对于V病毒来说，非洲、拉丁美洲、大洋洲，再加上南亚和西亚，这样的生存空间，大得过头了；我需要提醒你，政客，以及资本家，他们不会为了外国的人民生命安全流自己的血，但会为了自己需要的资源而不惜发动战争。而更关键的是，我是在和一个人，一个有智慧的生物交流，而不是对着一枚冰冷的核弹头祈求，祈求它不要爆炸。”
“所以，我希望，在24小时之内，存在于日本的V病毒全部消失，并且，其他生化病毒的感染体也必须火化清除。毕竟，对于生化病毒这门学科来说，日本是外行。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理解为你在进行博弈。但如果24小时之后，我的希望没有成为现实，我将会毁掉我身处的地方——没错，我现在在福岛核电站。”
“我觉得，你很可能还不了解，在1986年4月26日，在乌克兰的切尔诺贝利发生过什么。但我相信，只要你愿意去了解，你将会轻易获得连篇累牍的资料说明。”
“所以，不要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对于日本来说，死于核，多多少少是一个渐近的过程，而死于生化危机，不过是几天、十几天的事情。而考虑到洋流、风带的因素，认认真真地毁灭核电站，将影响到的范围，可不仅仅是日本这个岛群。”
“我不会考虑美国会对此产生怎样的反应，但你应该衡量一下：当太平洋遭到核污染之后，是核辐射催生的基因突变更具有不确定性，还是区区一种生化病毒更具有稳定性？”
“我是张美，是中岛美名的儿子。我爱好和平，热爱生活。我不介意和别人一起分享生活的空间，但如果有人存了敌对、压迫、不留活路的心思，那么，一了百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痛苦了。毕竟，日本无论在地理还是军事上都不是大国，应对不了这种规模的生化危机。”
“我已经在这里准备好了部队，武器，还有工程师，我刚刚才睡了一个好觉。现在，计时开始。你有24小时的时间，去营造一个结果，一个符合你的利益的结果。我，等待着你的意志，阿莱克茜亚·亚希福特。”
演说结束了，电视机屏幕变成了雪花点，秦暮歌目瞪口呆。
（注1：警视长，是日本警察系统的一个级别，低于警视监，高于警视正。相当于中国的一级警监或二级警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