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市的城市建筑群已经逐渐看不清楚，张大年还是把自己那张脸挤在窗上，遥遥望着香云市。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极其新鲜的体验，他吧嗒着嘴道：“按照从前那个张大年的想法，他好像一早就想要做个飞行员，只是阴差阳错，没能成行，现在想想，直升机倒是也还可以，不如这样，我去驾驶舱如何？”
张大年的信口开河当然没有得到同意，且不说张大年本来会不会开飞机，就说他现在的身份，也仅仅是被洛旗几人看管的，一种完全崭新的生命。
洛旗按捺不住自己的求知欲，他问道：“张大年，除你之外，你是否还有同样的伙伴，我的意思是，像你这样可以轻易与人沟通的迈斯生命。”
“这我哪儿知道，我打记事起……好吧，我记事的主要原因，好像就是因为与张大年他们合为一体，那之后才有了一些有意义的回忆，在那之前，我好像都在和那个家伙打架来着，嗯，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青色怪物。”
张大年小动作不断，他一会儿扣扣指甲，一会儿挖挖耳朵。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看上去越发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类。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的本体，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只会将张大年现在的表现当作是发失心疯。
直升机的阵阵轰鸣也搅得许多人睡意朦胧，特别是小张老师，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在现阶段，终于放松下来之后，他们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即便噪音伴耳，反倒催促了众人的睡眠。
洛旗没有，他还不困，张大年的说法让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对同样没有睡意，警惕观察窗外环境的陆如夜说道：“张大年没有说谎，可我觉得，张大年的诞生并非是绝无仅有的孤例，他很特殊，但也可以说，他应该是有代表性的，一头迈斯母虫或许真的可以转换成任意可以适应原血的生命。”
陆如夜目光沉凝，她默不作声同样思索很久，最终才说道：“你的猜想有道理，我刚才也是在思索，扇贝迈斯在咱们这个地球上的数量，已经很庞大了，就算它们每每都会将资源耗尽，然后自生自灭，可在这个长久的过程之中，未必不会出现三两头，或者几百头融合了人类的智慧母虫。”
“不！倒不如说是——”陆如夜忽地抓住洛旗手掌，她极为认真道：“或许，有不少像张大年这样的，已经成功潜伏到了我们之中，可我们至今却都没有察觉到！”
洛旗闻言，他一皱眉：“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头儿，你说那个所谓的首领会不会就是其中一个？”
家园组织四大将口中的首领大人，向来是神出鬼没，有关他的传闻不多，但有一条诸方都很确信，那就是首领对原血的领悟，远超任何一个研究机构或者个人。
如果那首领曾经也是一头迈斯母虫的话，一切理解起来要容易许多。
然而此刻，陆如夜心里怀疑的却是另外一人。
两人的顾虑落在张大年的眼里，他稍微品咂了一下，便哈哈一笑道：“那这么说，我也是有同伴存在的咯，那可太好了。老实说，虽然我觉得你们是我的同类，可总有一种生分的感觉，既然有我的同伴，那我应该不会太过孤单。”
洛旗抓住了张大年话里隐藏的消息，他当即问道：“我记得，你可以直接判断出来，我们就是迈斯人，这凭借的是什么？”
“原血啊，味道比较纯正，判断这个又不是什么难事。”张大年的表情，就像是在向小孩子做科普的博物馆展览员。
而洛旗继续道：“那么，假如有一个你所谓的同伴出现在你身边，你会第一时间判断出来吗？”
张大年没有立刻回答，他迟疑一下才说道：“这事儿我觉得不算太麻烦，因为我和你们之间本来就有点差异，这点不一样还是很明显的。但我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这件事，毕竟，我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人，到时候试过了不就清楚啦？”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大年还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他们选择融合了人类，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会接受自己是一个人类的事实，那也就是说不会像普通的扇贝迈斯一样，只是将人类当成可口的食物。”
他的这番话很重要，但也未必如此，张大年的诞生充斥着偶然性，本来他应该是没有机会的，按照大概率而言，他原本是要与青色怪物融合，然后成为一个破坏力与杀戮欲望更加强大的怪物，如果不是沈宗眠发现了它，并且还带去了能够从原血中适应下来的士兵，张大年绝不会成为当今的张大年。
想来想去，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洛旗神情复杂，他回想自己前不久还对沈宗眠说过，不要让他再见到他，事到如今，可偏偏就又得去见沈宗眠，得当面去问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会儿是，沈宗眠在背后究竟做了什么，以及，这个老教授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法发现了迈斯母虫，然后又与之沟通了呢？
洛旗甚至觉得，张大年现在这个友善乃至于有点活宝的性格，完全是出自沈宗眠的手笔。
趴在窗边的张大年几乎要把自己的脸都要挤压平展在车窗上，忽然他朝下一指：“看，那边有大批的扇贝迈斯，让我猜猜，它们的方向应该是，香云那边！”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陆如夜的睡意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张大年扭头嘻嘻一笑道：“但你们放心吧，这里距离香云市远着呢，它们过不去，而且在路上，它们会与从香云散开的同类相遇。试想一下，一群饿坏肚子的家伙，碰见一帮新生儿，它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同样透过车窗朝下望去之后，洛旗也明白新的一波迈斯潮，恐怕要消耗在两个不同来历的部族的内耗之中。
他叹了口气，忽地问起张大年：“你可以说一下吗，为什么最近会有这么多的迈斯潮，这是很反常态的事情！”
张大年略微一顿：“按照我的记忆，有大年小年之分吧，今年的雨水与湿度刚好合适，所以大家拼命下崽子。当然，我所在的那批扇贝迈斯，究其原因应该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事情……总有一种预感，从今往后扇贝迈斯的数量达到顶峰以后，会越来越少。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是那种完成了历史使命，要离场了的感觉，真奇怪，我为什么有这样的预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