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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簪子

在渡守的家的院子里,有一株樱花树,在阿辻和叶子五岁的时候,惠子就让他们站在樱花树下丈量身高,一岁一痕,如今樱花树的树干上已经刻了二十一道刻痕,这一年阿辻十六岁,叶子十五岁。

四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在渡山这个地方,每年的四月的第二个周的第一天,村里的满十五岁的少女就要行加笄礼,以簪束发,已视成年,待完成加笄礼后的第二天,村里的青年男子便会络绎不绝的踏破行完加笄礼女子的家门,因为行完加笄礼的女子意味着可以出嫁了。

三月,叶子行加笄礼的日子近了。

加笄礼是女子人生中一个重要的日子。阿辻想替叶子挑一支簪子,一支美丽的簪子,希望叶子在加笄礼的那天能将它戴在头上,于是阿辻向惠子请求将这个任务交给他,得到同意的阿辻便邀请季善一同去城里的集市为叶子挑选簪子,希望他能替自己出谋划策。

“为叶子挑选簪子,好啊。”听了阿辻的请求后,季善一口答应了他。

季善答应了与之同行,阿辻很是高兴,阿辻对服饰等一窍不通,不会挑选衣服,连如何打扮自己都不懂得,更不要说给叶子挑选发簪了。

在阿辻看来,衣服并非装饰物,只不过是一件实用物品而已,对于阿辻而言,舒适才是衣服的第一要务,以至于辨不清美丑,一次阿辻去城里自己采购了一件衣服回来,结果却被惠子与叶子笑话,因为这衣服很是宽大,并不适合阿辻的体格,穿在阿辻的身上好似一只瘦弱的猴子套着人类的衣裳。阿辻总是喜欢穿那些较为宽松的衣服。

从此之后,每次阿辻要买衣服的时候叶子都要和他同行,省得在闹出什么笑话。

于是阿辻和季善两人便到村口,租了一辆马车往城里去,原本按理来讲两人应该骑马的,但是阿辻说:“如今叶子都行了成人礼,我们以后能做马车的日子不多了,所以趁此机会坐坐马车也好啊。”

在渡山男子十八岁也要行冠礼,一旦行了冠礼后在做马车难免让人耻笑,因为对于尚武之风盛行的青州人来说,马车都是给孩子和女人乘坐的,男子汉理应骑马。

于是拗不过阿辻的季善便也欣然同意了阿辻的意见,当然是由季善驾车。

“这个世界对女人和孩子太过宽容了,而对于男子实在过于苛刻。”路上阿辻对季善抱怨道。

“难道你想当个女人不成?”

“不,我想的是如果一辈子都不长大就好了,让时间就此下戛然而止。”

“就因为以后要骑马便想着让时间停止,永远当个孩子,世间恐怕谁也不会像你这般任性吧”对于这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季善早已习惯了他那飘忽不定的思考方式。

“有的,世间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想。”阿辻大声抗议道,“你连青州都没有出过,怎么能知道其他地方的人没有抱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呢。”

“哎哎哎,是。世间肯定存在着像阿辻这般连马都不愿骑的人,错的不是阿辻,错的是容不下阿辻的青州,谁让青州是个蛮夷之地呢。”

“喂,你这家伙。”阿辻听出了季善的揶揄,想跳到他身上将其扑倒,季善一个侧身便闪开了,“喂,你这家伙不要躲闪,乖乖让我打一顿。”

“你当我是笨蛋吗?喂喂喂,不要胡闹,我在驾驶马车呐。”

两人就这样一路打闹到了渡山城。

两人将马车放在了城门口,便往集市去了,来自各地的商人都聚集在那里摆摊,来自四海的货物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人们所能想到的东西,那里应有尽有,是整个渡山城最热闹的地方。

看过几个珠宝饰品的摊位后,阿辻都没能找到令自己满意的簪子,季善帮忙挑选了几个但是阿辻都不满意,一一否决了。

“你想给叶子买什么样的簪子啊?仅仅是好看两字,我可帮不上忙。”季善说道。

阿辻用手摸了摸下巴,稍顷后说道:“我想买个玉簪子,金银的过于张扬,不够含蓄、秀美,木簪则过于朴素,不适合叶子,我想只有剔透、温润、淡雅,如羊脂般柔滑的美玉,才能配得上叶子,毕竟我家叶子可是个美人啊。”

阿辻此话不假,如今的叶子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是远近闻名的美人,长得眉清目秀、明眸善睐。在叶子尚未成年前,已有不少男子带着聘礼上门想要定亲,但是皆被渡守拿着竹刀赶了出去,嘴里边喊着:“我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不要心存幻想,死心吧混蛋!”一时间被村人传为笑谈,这是渡守疼爱叶子的缘故,不想她早早离家。

阿辻的性格很是随意,但是此次为叶子挑选簪子却百般挑剔,不是嫌颜色过于深沉,色泽过暗,便是说玉质地不够纯,色泽不均匀,接连去了好几家饰品店却都没能选出足以令他满意的玉簪,此时太阳已逐渐西沉,街道上铺上一道晚霞的暖色。

“这大概是最后一家了吧。”两人走进了一家位于集市末端的首饰店,叫做“雅舍”。

“真是够俗气的名字,难怪没有生意。”阿辻对着店名品足论道。

“嘘,怎么能这么说呢,被人听见多不好意思。”眼看要进了门店,季善感觉制止了阿辻这一行为。

一进雅舍,店里的伙计便迎了上来,招待起两人。

店里的伙计不得不说殷勤,但是无论他介绍给阿辻多么精美的簪子,阿辻都摇摇头并不满意。

这可极坏了店里的伙计,因为只要卖出一件饰品,他就能得到一部分抽成,但是像阿辻这般挑剔的客户,他却不常见过。

他不禁问道:“您想要什么样的簪子?”

“我想要为自己的妹妹挑一支玉簪,用来她成人礼上的,所以一定要是白圭无玷的美玉才行”阿辻答道。

伙计定定的看着阿辻,说了句稍等,便钻入了帘布后面。

一会儿,伙计带着一个老人出来了,这老人是这家首饰店里打磨玉的师傅,叫做道伯,同时也是雅舍的主人。

道伯问道:“你想要一支美玉做的簪子?赠给你的妹妹,用在成人礼上?”

阿辻轻轻颔首,“是的。我的妹妹是个美人。”

“美人。”道伯细细的品味着这两字所包含的意义,喃喃道:“美玉配佳人。”

“我这里有一块玉石,尚未打磨,但是以我作为匠人三十载的经验来看,这必然是不可多得的美玉,如果你想要的话,可先下订金,一个月后过去取簪子,如若不满意的话,订金会退还给你,分文不取。”道伯今年五十有余,早已白发苍苍,腮下的胡须也已染成白色,但是那双眼睛可谓目光如炬,只看这双眼睛保准以为这是二十岁的眼睛,只有二十岁的锐气,而没有五十岁的浑浊。

阿辻看着这双年轻的眼睛,便知道这位老人可以托付,万事交与他便可,“订金多少?”

“三两银子。”道伯答道。

三两银子的价格便可早市面上买一支不错的簪子了,但是在道伯口中只是订金而已,阿辻不禁问道:“如若这事成了,簪子大概要多少钱?”

“不下二十两。”道伯答道。

临行前惠子只给了阿辻五两银子,五两银子足以买一支精致美丽的簪子了,甚至可以说得上奢贵了,但是道伯开口便是不下二十两。

“这价格实在高太多了吧。”季善不禁插嘴道,在季善看来道伯这完全是想要蒙骗阿辻。

“保证物有所值,若低于二十两,您到时看了成品,反而会因羞愧而不敢取吧,因为到时您会觉得低廉的价格会有损美玉的价值。”道伯信誓旦旦的说道。

阿辻略作思考,稍顷后说道:‘那就依你所言。’说罢,便取出了三两银子交给了道伯。

“一个月后,正好是樱花即将绽开的季节,那时我便来取簪子。”说罢阿辻便带着季善走了出去。

“阿辻,你这过于冲动了吧,在怎么说一支簪子二十两的价格实在过于昂贵,现在反悔还不迟,向老人把订金要回来,明日我在和你一起去别处看看。”季善对阿辻说道。

“他说了物有所值,我且相信他一回。再说,除了集市,那里还能寻得到好东西。”

“但是你没有那么多钱吧。”

阿辻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季善。诚如季善所说,阿辻所有的钱财加起来,也不足十两。

“或许师傅因疼爱叶子的缘故,会出这一笔钱。但是若是让叶子知道了这事,她也不会开心的。”

“我会自己想办法凑足这笔钱,这事你不要和父亲与叶子说。”

阿辻心意已决,季善明白自己在如何劝诫也毫无用处,便不再说话了。

两人到了城口,坐上马车往家里回去,一路上两人默然无语,静静的坐着没有在如来时的路上般打闹,但是阿辻却觉得这路比来时颠簸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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