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凝的诧异也在肖杰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干脆没等韩凝有所反应，继续说：“你也看到了，我只剩下一个头了。若不是我的头还有用，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我的存在了。你肯定能猜到，那个身体里有监视的装置，一旦我有任何主动性的叛变行为，他们就会立刻把我弄死，即使要损失我也会把我弄死。”
“你等等，”韩凝打断了肖杰，“如果他们对你这么看重，那为什么还要让你亲自来到学校空间里？他们就不怕你跑了吗？用任何一个人代替你，对整个计划有什么影响吗？如果你们的目的是让我亲手杀死龙宇林，那只要有那个伪装成老版龙宇林的机器人就可以完成了啊。如果我要是敌方首领，我肯定会这么做的。”
肖杰垂下眼帘，神情变得有些惆怅，他顿了几秒，说：“我不能说。”接着，他再次睁大眼睛，注视着韩凝，“相信我，这是唯一不能说的秘密。哪怕我现在可以放心地说出我做过的所有事，我也不敢说，哪怕这个消息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泄露风险。”
韩凝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肖杰是共价键的成员，而共价键要保守的秘密比新道会多太多了。所以，肖杰可能真的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或许正是共价键的同僚帮他逃了出来。一旦他透露了相关的信息，那名同僚就会立刻暴露身份。但是，共价键本身也是非敌非友的组织，她不能因为这个就完全信任肖杰。
韩凝点了点头：“行吧，你接着说。”
肖杰也松了口气，他也很怕韩凝揪着这件事不放。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来找我的时候，肯定要活捉我，肯定要缴械。只要我缴械了，那我就彻底摆脱那具危险的身体了。但是，那个伪装成龙宇林的机器人也有监视装置，计划运转到一定程度后，它就会变成我的新身体，于是我会继续被监视。但是这个机器人是临时做的，各方面性能肯定不如原本的身体出色。所以我做了计划外的举动，我和新身体接合后，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是站在原地和你说了一句话。
“通常人们攻击敌人都会下意识地攻击普通人的要害，比如头部和心脏。所以，这个机器人在设计之初，就将关键部分安装在了四肢。我知道，只要尽可能地激怒你，你就会虐杀我，拆掉我的四肢。当然，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要在你拆掉我四肢和杀了我这两个时间段之间出来一个人阻止你。
“这个时候，你的同伴会确定你发狂了，可能会喊人，说白了就是李达喊了赵恒过来。由于喊人需要一段时间，赵恒赶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应该足够你把我的四肢拆掉了。不过，这个很不保险，也可能是你的同伴独自来阻止你，也可能你的同伴会中途意外死掉。所以我留了一手……”
“就是我。”陈军接道。他的脸上显露出少见的凝重，似乎有什么事情非同小可。
韩凝追问道：“所以到底怎么了？你俩刚才在楼梯那儿的时候就这个那个的。”
肖杰沉默了一下，说：“政教主任和韩凝的关系非同寻常。韩凝的疯狂被激发后，不仅会危害到她自己，可能还会对整个空间造成影响，甚至会惊动神界的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 陈军一定会赶到韩凝身边。所以，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我提议派遣一支小队去政教处阻击政教主任。现在校内的局势这么混乱，只要让他们伪装成疯狂的学生，就不会被识破。”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时，我是这么说的。”
陈军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肖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不是因为他被夸了难为情，而是陈军夸的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韩凝也迅速明白了肖杰的意图，神之校的政教主任怎么可能不记得所有学生的相貌，那支小队除了送死之外还会送信号，让陈军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状况了。至于陈军怎么理解的，现在也没必要深究了，总之他的确找到了问题所在。
肖杰继续说道：“就像老师刚才在楼梯间说的，我不清楚他的实力如何，所以在计划上，也很难把控这个度，我只能尽可能去相信他，相信他能够解决那一小队人，并且顺利赶过来。如果他来得太早，我为了防止触发监视装置，只能不惜一切地逃跑。如果他来的太晚，我可能会被韩凝杀掉。”
韩凝提出了一个很容易想到的问题：“那如果他来得很早，早到在你与机器人合体之前来呢？”
肖杰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看向陈军，问：“老师，您认识新形态的龙宇林吗？”
陈军明白，给敌人透露信息是非常危险的——虽然现在并不清楚肖杰的阵营——但现在龙宇林已死，即使承认也无所谓。
“不认识，不过我见过原版的龙宇林。”
韩凝顿时就明白了，如果陈军提前到的话，结果也是和现在一样的。而且龙宇林甚至不是人类，所以到底谁是龙宇林，只有他自己能知道了。
三个人都沉默了，整个地下只回响着李达修理线路时更换工具的当啷声。那声音的间隔非常长，似乎配电箱格外精密，而李达也不敢托大，牺牲了效率来保证质量。
良久，韩凝才开口道：“为什么龙宇林必须得死呢？”
肖杰的嘴角翘了翘，意味深长地看向陈军，说：“因为他早该死了，对吧老师？”
陈军笑了笑，未置可否，反而问韩凝：“韩凝，你先说说，为什么你不想让他死呢？”
“我……”
本该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梗在韩凝的喉咙里。她忽然意识到，杀死龙宇林的，正是陈军请来的天罚。况且她也曾经对龙宇林的记忆进行探查，龙宇林并不是完全清白的。陈军作为执法者，完全有理由处死龙宇林。但是……
“他不该死，他并不是笔事件的主谋，你应该去审判韩萧峰，而不是龙宇林。”
肖杰哂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韩凝，我知道，有些话你不想听，有些事你不想想，久而久之，你就把它们忘了。”
“什么意思？”韩凝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你质疑老师为什么不去抓韩萧峰，那是谁逼死了宋白杨，惊走了韩萧峰呢？”
韩凝愣了一下，她的脑子里涌现出了那晚的回忆。黄静雯与她交换了身体，王雨荷操纵她去找了宋白杨。而宋白杨在对她进行了一系列旁敲侧击的剧透之后，撒手人寰了。
“那不是他自己决定要死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韩凝不再迷茫了，虽然宋白杨的死对她的冲击很大，但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愿意重新审视这件事。
肖杰的脸色顿时变了，他露出了从未有人见过的吃惊的表情，并且久久没有恢复。
“怎么可能？”
他能识破一切谎言，可唯独这一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宋白杨……是自杀的？”
他突然感觉自己内心世界的某一处突然崩塌了，他失神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他还有任务，他还有那么重要的任务……”他突然转向韩凝，失态地大声质问道，“韩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暴露了他！就像暴露我一样！”
韩凝被他吼愣了，然后被这无端的指责激起一股无明业火，她回骂道：“什么就像暴露你一样暴露他啊！是他自己把我请到他宿舍的好不好！他早就预见到自己要死了！如果没有我，他就得死得不明不白的！他所知道的所有东西就会跟着他一起消失！”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