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上升到哲学问题了，而哲学问题一般都复杂得要死。
“他”是不是龙宇林，是由别人的意志决定的，还是由他自己的意志决定的？
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改正带君到底有没有意志，也很难说。
韩凝纠结于如何从哲学角度忽悠他一番，而徐丽荼的思想则简单得多，她只是单纯想让他振作起来。
“龙哥，你别这么消沉嘛。虽然你现在不能刻符纹，但你还可以当个好改正带嘛，要不以后你和我哥一起写作业？”
“我不要，”虽然龙宇林没有语气变化，但他的语速变快了，“我又不是真的改正带，这么做会把我的记忆抹掉的。”
韩凝忽然发现了一丝转机，她马上接住话头：“啊，看来你觉得有这些记忆也不错啊。”
“什么意思。”目前状态的龙宇林脑子不太好使。
“你还是不想失去记忆的嘛。”韩凝看着徐厉火说话，因为她觉得冲一个改正带说话怪怪的，“如果你不想当龙宇林，那你就不会在意这些记忆了。面对现实吧，你已经在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是龙宇林了。”
徐丽荼把龙宇林捧在手里：“没关系，龙哥，我们都会帮你的，你不会一直是这样。”
小滚恶趣味地开始放音乐，“把你捧在手上”的歌声一时间充满了整个秘密基地。徐厉火正对着一块金属板又敲又钻，大声地抱怨着：“说得好听！干苦力的是我！给我把音乐关了！有病！”
“唉……”韩凝耸了耸肩，觉得气氛变得融洽起来了。
之前龙宇林死的时候，韩凝见识了徐厉火生气的样子，他生气了反倒会冷静，而他现在又开始大吵大嚷，说明他心情不错。
韩凝又站了一会儿，看没什么事，喊了一句：“我先走了，明天还有战争实践呢。”忽然龙宇林叫住了她：“等等，韩凝，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咋回事儿？”韩凝一时不知所措，“你要跟我单独谈？这儿也没别的房间啊，总不能把他俩赶走吧？”她抻着脖子问徐厉火，“哎，老徐，你这儿的柜子够装下我俩不？”
龙宇林没理会韩凝的恶搞，说：“你把我带走。”
韩凝还没说什么，只听“当！”一声，徐厉火扔了锤子，恶狠狠地走过来，从徐丽荼手里一把抢过龙宇林，冲他嚷道：“你开什么玩笑！这才是第一次调试！你单独跟她走？”徐厉火指着韩凝，“你万一坏了呢！她会修吗！她什么时候能把你送回来你知道吗？她自己都不知道！你是好不容易活过来了想出去转转是吧？我告诉你龙烤串，没门儿！今儿这门你是别想出去了！好好在这里面呆着吧！”
“哇……”韩凝听得一脸懵逼，“这算什么？爱得深沉？”徐厉火瞪了她一眼，她赶紧把嘴捂上。小滚倒是很兴奋，绕着徐厉火转圈圈，播放着《婚礼进行曲》。
徐厉火快气疯了，拍着桌子指着韩凝大骂：“滚！什么样的主儿，什么样的器灵！赶紧给我领着你那狼狈为贱的粗玩意儿滚出去！”
“噫！”韩凝一见徐厉火急得口不择言了，也不敢再呆，扔下一句“还不是你造的”，脚底抹油溜跑了。她前脚刚上楼梯，后脚一个锤子“咣”就抡过来了，险些砸到她脚后跟。
韩凝从地下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一口气跑回自己宿舍，路上还撞了七个人。她气还没喘匀乎，就把宿舍门反锁了，从兜里掏出龙宇林来放桌上，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
刚才徐厉火骂得正欢的时候，徐丽荼一眼瞟见龙宇林被随手放在操作台上，于是趁她哥不注意，抓起龙宇林塞进韩凝的兜里。龙宇林的注意力全被小滚吸引了，没看到这一出。
“你想说啥？”韩凝把被子抱在怀里，摇摇晃晃地说。小滚立在她头上，兴奋地一跳一跳的。
“我觉得我除了这些记忆，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不想失去它们，但这并不代表我承认我是龙宇林。”
韩凝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嗯……我觉得你主要问题是换了个身体。你要还在龙宇林的那个身体里，估计就没这么多事了。”说着，她指着龙宇林说，“你说你，净没事瞎琢磨，你也就是现在除了说话和想事之外没什么可干的，所以才闲得慌。”
龙宇林沉默了一下，说：“韩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分析的吗？”
韩凝现在最烦别人提这茬了：“我现在不想动脑子，能不能理解？想那么多也没用，还不如想想考试题。”
龙宇林又沉默了一下，问：“我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说完还小声嘟囔一句，“说得好像我是鬼似的。”
“呦，你接受龙宇林的身份了？”
“别打岔。”
“没发生什么，就是我成绩太差了，想收收心，好好学习。倒是你，你以前也不这样啊。”韩凝又开始拐话题，“你以前不是挺欢脱的吗？怎么现在开始考虑哲学问题了？”
“这根本不是哲学不哲学的事……”
两人聊了半天，从七点聊到九点，直到韩凝嗓子冒烟不得不去喝水才结束。
“啊……”韩凝灌完了水，往床上一躺，“你心情好多了吧？”
“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会儿我又郁闷了怎么办？”这话明显是句玩笑，龙宇林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哎，我就说嘛，想多了没用，不想才有用。”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儿，“你说，怎么徐厉火也没过来找你啊。”
“这是女生宿舍，徐丽荼肯定不会帮他，他自己又过不来，就算他有杜薇的手机号，杜薇也可以屏蔽他。”说到这儿，龙宇林又“咔啦咔啦”响了几声，“看他这人缘混的，关键时刻谁也不帮他……”他突然不说了。
韩凝知道他想说什么：“是啊，以前都是你替他干这种事。他不想让我带着你也是有原因的，他不想再失去你了。对了，”韩凝坐起来，“你死的那天他哭了，你知道不？”
“啊？”龙宇林有些诧异，“我不知道，徐厉火只给我写了生前的记忆。他哭啊……我还真没见过。”
“你还是别盼着这个了。”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