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凝受不了这种关心，鼓舞也好，激励也好，安慰也好。
她习惯了一个人。
就这样开两句玩笑，伪装，掩盖，告诉他们，“我没事”，就够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必要的麻烦。
韩凝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从六点十分开始，四节晚自习一直上到十点，是高中生的日常。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伴随夜晚降临的是宁静，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经历了这一场由宋白杨带来的波折后，她忽然感觉，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更加真实了。她从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下来，成为了一名参与者。
带来这种转变的原因，是韩凝意识到，这个世界有一名比她更高的观察者，就是宋白杨。而她自己，只不过是观察对象中普普通通的一员。
晚自习下了又上，第三节课她写完了所有作业。第四节课，她拿出那个写了文科六班人员的双线本，提笔写下本班所有人的名字。她忽然感觉，这些名字不再是一个个符号，而是活生生的人，和她一样的人。
无数信息交织在她的脑海中，校园的地形、同学的异能、风雷水火……在她的脑海里逐渐编织成一根线，通向唯一答案的那条线。
周三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
周四早晨。
“这就是你所谓的战术？”赵恒拿着一张纸条，敲着韩凝的课桌，大声抗议着，“你居然让我……”
“别说出来。”韩凝用一根手指堵住赵恒的嘴，“不要让我知道你的纸条上写了什么。”
赵恒不不解：“你什么意思？”
“我不说，”韩凝认真地看着他，“参与这个战术的人，需要每个人都严格按照纸条上的做法去做，没有任何质疑地去做，无论这个纸条上的内容看起来多么荒唐。”
“但是……”赵恒看着他的纸条，上面写着“对食堂进行一次无所谓成功失败的爆破”，“这事我做不到啊！”
“你能做到，”韩凝别过脸去，让视线避开赵恒的纸条，“所有纸条上的内容都是对正常人的能力设计的，因为咱们先是普通人，然后才是神储。只要正常人能做到，你就能做到。如果你觉得你做不到，那一定是没想到方法。”
赵恒又看了看纸条，然后揉成一团塞进兜里，说：“你不知道我这纸条上写了什么？”
“对。”
“纸条是随机发的？”
“嗯。”
“为什么？”
“我不说。战争实践结束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但是现在我不能说。换句话说，就是不能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表达出来。或许你可以自己想出来，但是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赵恒挺纳闷，但是看韩凝的样子，又不像在闹着玩，反而非常严肃，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你都给谁发了？”
“就给了你。剩下的人，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的时候，你再发给他们。一个是给他们说要求，再一个而是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赵恒犹豫起来：“他们能保证绝对服从吗？”
韩凝也犯起难来，毕竟赵恒的地位在班里没那么高，即使他来说的话，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听。
“今天都什么课？”
赵恒把自己的课程表拿过来念：“上午语文语文生物物理物理，下午体育英语数学自习，晚上两节化学。”
韩凝心里盘算了一下，今天的课还挺多。她咬了咬牙：“算了，早晚都是死。”抬手把发箍掰断了。在掰断的瞬间，她冲赵恒说：“赵恒，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话音刚落，血泪“噗”地从韩凝的双眼中爆出来，溅到赵恒脸上，又消失不见了。
这么近距离地看韩凝的眼球爆裂实在是太震撼了，再加上韩凝那一瞬间的思维控制效果，赵恒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韩凝摸索着把语文课本掏出来，撑在面前装样子，他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韩凝要干嘛。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转回去拿出书准备上课了。
韩凝没再拿出望远镜来录上课的像，一来是望远镜被送去维修了，二来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她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虽然说只是从“弱于普通人”的程度增强到了“和普通人一样”的程度，但也足以让她只靠听力就能跟上讲课进度了。
而与此同时，在这层楼的另一边，宋白杨闭着眼睛坐在文科六班的教室里，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你是这么做的啊。”
这句话声音不大，刚好能被坐在他前面的同学听见。这位同学稍微转过头，用老师听不到的音量问宋白杨：“你突然怎么了？”
“没事，”宋白杨又笑了笑，“有人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了。”
“还有人能出乎你的意料？”这位同学听他这话觉得新鲜。
宋白杨轻轻摇了摇头：“是啊，你说，明明只是一根线……”
老师突然大声呵斥起来：“宋白杨！屈远！上课不许交头接耳！”
上操的时候，赵恒替韩凝请了病假，韩凝就和两个值日生一起留在教室里。那两个值日生好像很避讳韩凝，说话都躲在理韩凝很远的地方悄悄地说。
“李昂和国海滨是吧？”韩凝听出了两人的声音，“我这边的地是不是还没擦呢？”
李昂和国海滨，一个力量强化，一个体力无限，背地里经常被称作“苦力二人组”。别说对韩凝了，他俩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李昂没好气地说：“等着，还没擦到你那儿呢。”
接着，韩凝听到他和国海滨耳语了几句，国海滨就大摇大摆地走到韩凝面前，一边走半笑不笑地说：“呦，大姐，您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啊？”
韩凝有心要拉拢这两个在班里地位低的人，告诉自己第一不能急，第二要好声好气。她冲国海滨咧嘴一乐，说：“如你所见，瞎了呗。”
“怎么瞎的啊？”说这话的时候，国海滨已经晃悠到韩凝面前了。
韩凝自嘲地笑了笑：“作孽作瞎的。”
国海滨一时语塞，他本来觉得，韩凝现在又没异能又看不见，想趁机奚落一下她。没想到韩凝比他还狠，上来先给自己戴上了一个“作孽”的帽子。
“作了什么孽啊？”
韩凝见他顺着自己的思路走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我以为我能救人，结果发现，我谁也救不了，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要是个普通人，可能早就被打死了。”
国海滨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继续奚落她：“啊，你自己也知道啊？”
“但是我还活着，”韩凝话锋一转，把没有眼球的脸转向国海滨，“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别这么看我，”国海滨看着韩凝的脸，心里发毛，“你这样怪瘆的慌的。”
“可怕，对吧，”韩凝别过脸去，“所有人都怕我，他们……不敢打我。”
李昂好奇这俩人说什么，也凑了过来。韩凝听到李昂走过来，也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说：“我就……活该被人瞧不起。”
国海滨冷笑一声：“哼，就你还被人瞧不起？你知道什么样才叫被人瞧不起吗？”
“像你们俩这样被人吆喝来吆喝去？”韩凝也冷笑了一下，“可拉倒吧，这好歹说明你被别人需要。像我这样的，有谁找我？
“别看赵恒让我设计战术，要不是他故意给我机会，不想让我对他有意见，你们以为这事能轮得到我？这事他自己不能干？要知道他身边还有一个侯芯竹呢，侯芯竹的脑子也挺好使。
“说白了，他也是害怕我，也不是瞧得起我。他找这么个说辞，卖我个面子，到头来，这活还是他自己干，你们看着吧。”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听的二人一愣一愣的。李昂忍不住问了一嘴：“哎，那战术你到底设计了没有啊？”
韩凝心里暗暗得意了一下：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