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碗里的东西散发出酸酸的味道，云裳愁眉苦脸地问着。
“你也很清楚吧，这是蟠桃酿的酒。”
“你是说，蟠桃会中用于待客的……”
“老身亲手酿制，年份越久越香醇，亦可作为瑶池仙女的解毒之用。”
云裳赶紧将碗凑到宝儿的嘴边，将酒灌入宝儿口中。
宝儿喉咙咕噜响着，将蟠桃酒吞下肚去。
“宝儿……醒了吗？”
云裳叫着，宝儿尚未恢复意识似地，只有睫毛微微地抖动着，然后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脸色立即好转，云裳坐在宝儿身旁，身子一动也不动地观察着宝儿的情况。
老婆婆突然开口说道：“你没必要把眼睛张得那么大，一直盯着她看，她没事了。”
云裳蓦然抬起头来，“生病的人必须仔细照料，免得病情突然恶化。”
“已经喝下蟠桃酒了，老身虽然不敢说会马上好转，不过，一定会渐渐地好转。”
“可是……”
“让她再睡一会儿吧，怎么样，要不要过来这边喝上一杯？”
这位老婆婆和娥瑛或许会更为投缘，云裳心想。
她来到老婆婆身旁，发现面前摆着一只装满蟠桃酒的碗。
的确，那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甘甜香味，不断地挑逗着云裳的鼻腔，喉咙不由自主地响着，云裳却摇了摇头。
“小……小女能够喝点水润润喉咙就心满意足了。”
“你以为酒中下了毒吗？”
“没有，只是，小女不再喝酒了。”
“真是奇怪的丫头，凡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失去品尝蟠桃的机会呢？”
“是……的确如婆婆所想。”
仙桃确实充满着吸引力，吃下就不会老去，确实不同凡响。
云裳也非常希望能活到一百岁，不过，一想到要和辰仙一起生活，她不由得就会先想到未来的事情。
辰仙既是龙又是方士，而且擅长于施展仙术，外表上看来略大于云裳，实际上，辰仙显然已经活了百岁以上。
当然，今后辰仙的年龄也会慢慢地增长吧。
另一方面，云裳为凡人女子，即使长寿，充其量也只能活个百来岁。
云裳也很希望能和辰仙活得一样久，看相同的事物，同享喜悦或悲伤，尽量地增长两人的相处时间。
想和辰仙天长地久地生活在一起。
辰仙是一介方士，绝对有能力调配出长生不老的丹药，只要云裳央求，辰仙一定会为她调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云裳就是不想因为吞下丹药而得到长生不老之身。
辰仙也未曾主动说出口。
到底是为什么呢……云裳不明白。
现在，云裳面对着蟠桃酿的酒却犹豫了起来，她心想，喝下这种酒应可中和天浆丹吧。
既已触怒了西王母，现在，喝蟠桃酒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是……”
云裳觉得，一定要西王母许可，自己才会吃下仙桃，因为，自己和对方这么约定过。
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喝酒。
云裳说服自己后点了点头，喝下老婆婆从另一个瓶子里杓出来的水，润了润喉。
老婆婆目不转睛似地看着眼前的云裳。
云裳突然发现，直到现在，自己都还没用向对方道过姓名。
“小女名叫云裳。”
“莫问老身姓名。”
“为什么？”
“老身讨厌自己的名字。”
“是么……那，可否让小女叫你一声婆婆呢？”
“你果然是一个奇怪的姑娘。”老婆婆感触良多似地叨念着，“你难道都不怕老身吗？老身说不定会夺走你的记忆或青春，因为，老身是瑶池仙女们避之唯恐不及的西边纵谷的罗刹女。”
说着就嘿嘿嘿地露出牙齿笑着。
“究竟会怎么夺走你的青春呢？让老身来给你听。首先，老身会将你倒挂在洞窟顶上，割断手腕，在活生生的状态下放掉你身体里的血……”
这位老婆婆并非凡人，云裳非常清楚这一点，她亲眼目睹过老婆婆化身为妖鸟。
云裳向对方索求人情后，云裳就仔细地观察老婆婆。
现在留着一头银白色头发，过去应该留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仔细想想，老婆婆既然吃下从蟠桃园中偷来的仙桃，或偷偷地酿酒喝下，为什么没有达到青春永驻之效呢？真是太奇怪了。
云裳想起自己的外婆，小时候，她对于外婆的老去一直感到害怕、孤单、很不安。
云裳曾对外婆说过自己要去瑶池取回仙桃什么的话。
倘若……现在，外婆依然健在，云裳或许会恳请西王母送外婆一颗仙桃。
或者……
“老身还会……怎么样？很可怕吧！”
老婆婆继续说着，云裳惊讶得抬起头来，“啊，对不起。小女只听到放血，然后，老婆婆你又说了什么呢？”
“你！你是瞧不起老身吗？”
“小女不敢，不过……嗯，老实说，最近小女越来越不会……感到害怕了。”
“你是说胆子越来越大了吗？”
“不，小女的胆子丝毫没有变大，就……小女也无法说清楚，只是最近总觉得，自己看过了非常多可怕的东西……然后，觉得……再也没有见过更可怕的东西了。”
“你不记得了吗？你见过的东西。”
“不记得了。”
云裳环抱着膝盖，一想到“那件事”，即便是坐着，她的膝盖还是颤抖起来。
不记得了……没有记忆……可是，云裳确实有过非常可怕的遭遇，明明忘记了，那种恐怖感却依然深深地烙印在身体里。
说到可怕，方才，在纵谷里遭到三个男子攻击时，云裳也害怕得不得了。
云裳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盯上，完全不了解他们的真实身份。
不过，云裳对于“当时”的情景感到非常恐惧。
现在，兰城的……想必已沉入湖底，那座宫殿里……充满皎洁蓝色光芒的屋里，飞舞着的白蝶，水的味道，还有……
“想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吗？”老婆婆慢条斯理地问着。
云裳点着头，心里却犹豫着，与其说是想要回想起，不如说是必须回想起。
不过老实说，云裳或许更想忘掉当时的情景。
因为，吞下天浆丹的当时情景回想起来的话，云裳一定会感到痛苦不堪……
“看看那只甕吧！”
老婆婆伸出长长的指甲，指着云裳背后那只大甕，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仙女们最害怕的‘记忆之森’，就在那甕底。”
“诶？”
云裳惊讶得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探头看着甕底。
没看到任何东西，只看到漆黑一片。
“古时候，昆仑山上的一位仙人住在甕中，将甕中当做自己的洞府。不过，仙人离去后，那只甕就成了吞噬掉他人失去的记忆或心事的怪物。进入甕内的话，说不定能帮你恢复记忆。你失去的那些短暂的记忆，大概也在记忆之森中沉睡着吧，只不过……”老婆婆接着说道：“进入甕底后，万一你被恐怖所吞噬，那将一辈子都离不开甕底。你想试试吗？回来难如登天，去倒是很简单，只须往甕里一跳。”
“我……”云裳感觉到手上满是汗水，果然，她并不希望回想起当时情景，“小女，不去。”
“是么，真是无趣……”
老婆婆咧嘴笑着，又喝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