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相较于瑶池，这里的空气确实比较差，仙女宝儿或许是不太适应罗刹女住家附近的环境。
方才，宝儿说过自己无法使用仙术，那应该是身体不适的关系。
住在蟠桃园的时候，看起来神采奕奕、性格豁达的少女，踏出瑶池一步，身体竟然衰弱成这副模样。
云裳想起来娥瑛，正好和宝儿相反，娥瑛说自己不太适应瑶池的生活。
原来会有这种情形呀！
“我完全没有这些问题。”云裳砰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无论住在城里或村子，还是到了仙境，都没有任何影响，随时都能精神奕奕。”
“你……一定能长生不老。”
“谢谢。”云裳微笑着，牵起宝儿的手，扶着宝儿站起身来。
手非常的冰冷。
前些天，宝儿温柔地照顾过云裳，云裳想起当时的情景，于是非常温柔地、渐渐地握住那只手。
宝儿并未拒绝云裳牵着自己的手，云裳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心想，宝儿身子太虚弱的话，那就扶持着走到河边好了。
走到河边后，至少可以先润润喉，到时候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最重要的是不能单独地留在这个黑漆漆，看起来有点可怕的地方。
云裳衷心地感谢宝儿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走吧！”
宝儿乖乖地靠在云裳身上，云裳扶着宝儿慢慢地迈开脚步，不久后，耳边就传来湍急的流水声。
河流沿着蛇行似的谷底流着，依然寸草不生，河水非常湍急，在夕阳的照射下，河水被染成暗红色。
云裳让宝儿坐在河岸边，准备捧水给宝儿喝，没想到，那么想喝水的宝儿竟然猛力地摇摇头。
“不想喝，喝不下。”
“为什么？”
“味道很奇怪……”
就云裳看来，只是像平常一样非常新鲜、干净的水，但在瑶池长大的宝儿看来，或许就不是干净的水。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就现状来看，宝儿可能是吃不惯下界的食物。
果然……由此可见，宝儿也该回瑶池去，回去向西王母谢罪吧……
云裳烦恼不已，宝儿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自己喝吧，不必担心我。”
“可是……”
“快喝吧，喝过水，休息一下，今天必须再赶一段路，天黑后……会受到什么东西袭击，实在难以预料。”
云裳吓得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宝儿，她边想边弯下腰，准备把河水捧起来喝，就在这个时候……
水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紧紧地握住已经当场愣住的云裳手腕。
冰冷道令云裳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只手，那是一只白皙漂亮的手，然后，云裳发现，水中有无数只眼睛正看着自己。
“云裳！”
宝儿大叫着，云裳被那只谜样的手一拉，差一点就跌入河里，宝儿化解了危机，用力将云裳的身体往后拉。
那只手终于放开了云裳，云裳和宝儿一屁股跌坐在地，转瞬间，二人面前突然出现三个凡人的身影。
不，或许不是凡人，他们身穿灰白色道袍，系着银色腰带，肌肤颜色白皙得像闪耀着白光似地，还留有一头亮丽的金发，不过，却有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孔。
三人手上都拿着黄金弓箭，其中一个男人从背后的箭筒中拔出一支箭。
“云裳，快起来。”宝儿紧张地指示道。
云裳也知道自己该站起来，双脚却无法使力。
“快！”宝儿猛力地拉着云裳的手臂。
云裳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就这么让宝儿牵着手，跑了起来，耳边立即传来用力拉扯弓箭的声音，利箭正好从云裳腋下划过。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为什么会冲着云裳或宝儿而来呢？
说不定是西王母派人追了过来，这种想法曾经闪过宝儿脑中，不过，马上就被否定了，瑶池中未曾见过这三人。
全身闪耀着光芒，看起来非常漂亮，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三个人。
云裳脑海里浮现白蝶身影。
“怎么可能……”
弓弦声此起彼落，回过头去，发现三个男人在河面上凌空飞翔，追着两人。
白色的脸孔，无法清楚看出表情，眉毛连动也不动，杀气腾腾地想要杀死云裳或宝儿。
双方转瞬间就缩短了距离。
“云裳！”
宝儿气喘吁吁地叫着，停下来脚步，云裳被拉扯得也停下脚步。
两人已经来到纵谷尽头，水轰隆轰隆地落下，前面显然就是瀑布，从水烟弥漫的情形上看来，瀑布的落差显然不小。
三个男人非常有秩序地排成一排，以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举起弓箭，绷紧弓弦。
云裳的身体猛然往右后方倾斜，黑色的头发覆盖住云裳的视野，是宝儿。
宝儿抱住云裳，压倒了云裳。
云裳惨叫一声，和宝儿一起落入水中，然后，坠落瀑布底下的深潭中。
坠入深潭中的云裳和宝儿，一度沉入潭底，然后在水流中翻滚着，渐渐地被冲向下游，透过清澈的河水，云裳看到他们追了过来。
云裳想逃却被湍急河水冲得莫可奈何，宝儿那只白皙的手准备抓住云裳，又因空中降落下来的箭而难以如愿。
云裳拼命地想把头抬出水面，她喝下太多河水。
追击者已经迫在眼前，云裳张大着眼睛，男人眼睛闪闪发光，举起弓箭瞄准云裳额头，准备射箭。
云裳吓得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云裳发现一大块不知名的东西从上游冲了下来。
“快抓住！”
云裳听到了声音，拼命地伸出手去，抓住一个非常粗糙的物体。
黑色的鳞片……
那是一尾体型庞大的鱼。
“宝瑰……”
宝瑰。
怪鱼之王，可以在凡间引发战火的妖魔。
云裳死命地抓住宝瑰的背，宝瑰驮着云裳在河中奔驰着。
被拉上岸的林海，因吞下大量河水而拼命地呕吐着，云裳知道宝瑰站在自己身边却迟迟无法抬起头来。
宝瑰似乎想弯下腰去，最后还是作罢，好像在踌躇着该不该碰触到云裳。
云裳吐完肚子里的水，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发现黑衣青年站在自己面前，身上穿着黑漆漆的破衣裳，头上缠着相同的黑布，左半边为红色，右半边为黑色的脸庞，身材高挑却佝偻着背。
“宝瑰，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宝瑰的绿色眼眸难掩悲伤神色，紧紧地盯着云裳。
云裳认识宝瑰就在不久之前，他和曾经于兰城之地有过辉煌历史的王国，翠国公主串通，唤来洪水，发动战事，誓言恢复翠国大业，成为不再受武国统治的独立国。
“俺是来提醒你的。”宝瑰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云裳，有人冲着你的性命而来，外出行动时务必小心。”
“谁…谁会……？”云裳吓得边咳嗽边问着。
宝瑰摇摇头，“天机不可泄漏。”
“太过分了。”
“因为，你是非常大的威胁，不论对于天界或凡间。”
云裳心乱如麻，天界为什么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裳茫然地叨念着，突然想起宝儿，吓得花容失色，“宝、宝儿……”
宝瑰默默地指着身旁，云裳清楚看到仰头倒在地上的宝儿，赶忙跑了过去，确认着宝儿的脉搏和呼吸。
宝儿显然只是失去了意识。
“宝儿，你醒醒……”
云裳拼命地拍着宝儿的后背，突然觉得宝瑰逐渐远去，赶忙回过头。
“宝瑰，请留步。”
宝瑰的眼神中流露出不解，回过头来。
“你难道是……专程赶来救我的吗？”
云裳问着，宝瑰默默地点点头。
“谢谢你……”云裳点头致意，“之前，你去了哪里，一直和紫琳在一起吗？”
宝瑰又点了点头，紫琳是过去的翠国公主，揭竿而起，对抗武国，成了叛军之首。
武国必定会从州都或都城派遣大军以镇压叛乱之军。
“战果……”
“州师之军惨遭歼灭，目前，正和都城派来的大军对峙着，据紫琳推测，最近双方将互派使者，谋求谈判的场合。”
意识是皇帝妥协了，云裳垂着双眉看着宝瑰，不安的神色在宝瑰的眼神中晃动着。
“别责备我。”宝瑰恳求似地说着，“这就是俺的天性，俺出现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必定会出现争端。”
“宝瑰……”云裳难过地问着，“宝瑰为什么要救我呢？”
紫琳必定会追究宝瑰擅自离开战场之罪，再次鞭打宝瑰吧。
云裳觉得，宝瑰一直在选择着悲惨的命运，不只是宝瑰，紫琳也一样。
宝瑰默默地掀开覆盖着左手臂的布，云裳惊讶得目瞪口呆，看见黑黝黝的手腕上系着浅桃红色的绳子。
那是云裳的发带，是为了苦苦寻找亡国公主的宝瑰，像孩童的祈祷似地，系在树枝上的发带。
宝瑰很快地将手腕藏入衣袖中。
“不管你多么难过，俺依然会依紫琳所求，继续扰乱凡间之地。不过，俺将尽可能地帮助你，就像这次一样，明知会触犯紫琳或可能因此而丧命。”
“到底是什么人放任宝瑰扰乱凡间呢？”云裳抬高了嗓音问着。
宝瑰却什么话都不说，一直注视着云裳的脸庞，然后，慢慢地往后退，退入河中，消失了身影。
……
不知道被冲了多远，不再是干涸且满地沙砾的纵谷，云裳来到四周郁郁苍苍，一望无际的森林里。
“记忆之森，罗刹女的住处。”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吧。
云裳和宝儿却裹足不前，迟迟无法离开河岸边，因为，宝儿还没有恢复意识。
全身湿透，令云裳感到浑身不舒服，太阳早就下山去了，森林已经笼罩在夜色之中，河流却被满天星斗和大大的月亮映照得特别明亮。
云裳觉得气温明显下降，但也或许是全身湿透的关系，宝儿依然昏睡着，身子却开始抖个不停。
“宝儿，你没事吧？宝儿……”
原本粗糙杂乱的头发，因为被河水润湿而粘在一起，宝儿因此露出了脸庞。
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
不过，脸色非常难看，简直就像一个死去的人。
若是能帮她换套衣服就好了，遗憾的是，云裳不可能带着换洗衣裳什么的。
“好冷……”宝儿昏沉沉地低声叫着，好冷，好冷，反复地说着。
云裳将宝儿搂进怀里，拼命地搓揉着她的身体和手脚。
宝儿缩着手脚，剧烈地颤抖着，像痉挛似地全身抖个不停，喉咙咕噜咕噜地响着，往云裳胸前吐了一口。
大事不妙。
“救命呀！”云裳大叫着，“救命呀！快来救救宝儿！”
结果，没有人出现。
当然不会有人出现，方才，宝瑰的出现，那是运气好。
云裳紧盯着宝儿说道：“宝儿，我一定会想办法找人来救你……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