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少年静静地坐在那张龙椅上。
朝堂内空荡荡的——今日文武百官都被他遣散了。
“凌墨澄！”
敢直呼皇帝姓名的，也就只有他唐杰一人了。
凌弈微微抬眼，眉间满是疲惫：“何事？”
唐杰上前一步，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吼道：“你还好意思问！？”
半年前，先帝驾崩。
紧接着凌弈登基。
“你不是护国人么！？”唐杰剑眉一蹙，质问道，“怎么自己坐起这皇位来了？”
也对……
唐杰忽然想起，这几年来他都还未见过凌弈那什么所谓的弟弟。
凌弈微微挑眉，笑容中满是玩味：“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护国人一说！我若是不这么说，你会留下来辅佐我么？”
“……”唐杰身形一顿，僵在了原地。
是啊……
凌弈若是不这么说，他的确不会留下来。
可是……
他又想起那年他给凌弈舞的那场逍遥。
那原本……原本是……
唐杰的眼神逐渐冰冷。
他万万没有想到凌弈会欺骗他。
“走吧。”凌弈忽然开口道，“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唐杰愣住了。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今日反常的凌弈，冲动地转身离去。
走吧。
走得越远越好。
凌弈在心中默念道。
走到门口，那身青衣最终还是顿住了脚步。
“你……”唐杰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开口道。
他……还是舍不得啊。
唐杰抿了抿唇：凌墨澄，难道你真就如此狠心？
凌弈暗叫不好。
他沉吟片刻。猛地抽出那柄泛着银光的漠雪。
唐杰眼皮一跳，心下一沉。
森寒瞬间从唐杰眼前闪过，雪白的剑尖没入了他的腹中。
“滚。”凌弈抬眼，眸中依旧充满玩味，“你要是再像一条狗似的跟着我，便去陪你父亲吧。”
唐杰的父亲在他幼时便已逝去，是他永远也解不开的一个心结。
一条狗……
唐杰俊朗的面目逐渐冰冷，曾经那丝阳光似乎已经从他身上褪去。
他拔出了腹中的漠雪，“哐当”一声将它甩到了地上。
“好。”
唐杰拿出身后的双锏，毫不犹豫地在门槛前划了一道极深的痕迹。
“不管此后你有何事。”
“不管此后你有何求。”
“我唐少卿，再不会理睬你。”
凌弈冷笑一声：“我怕倒是你会求我帮你吧。”
唐杰的心微微刺痛。
他垂眸，收回双锏，头也不回地离去，右手紧紧捂住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
“死生不见。”唐杰哑声道。
凌弈忽然就僵在了原地。
死生不见么……
凌弈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他似乎……
失去了所有的友情……
谌昭，北瑶，唐杰……
半晌，他忽然沉下心来，坐回到了龙椅上，轻轻地闭上眼小憩。
“啪、啪。”
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
一蒙面男子缓步走来，腰间那根长鞭格外显眼。
凌弈挑了挑眉：“来的这么快？我本来以为我还能活半个时辰呢。”
男子面纱下的唇角微微弯起：“早就听闻凌墨澄天资聪颖，现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凌弈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抽出了那柄漠雪。
漠雪的剑身上还残留着方才唐杰的血。
男子微微抬手，漠雪就已经脱离了凌弈的右手，飞到了他的手中。
凌弈的身形微微一顿，朝前踏出一步。
只一步，他就已经停了下来。
因为男子已经在一刹那持剑到了他身边。
剑刃紧紧地抵住了他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一股强大的内力从背后传来。
凌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们天易宗不是有个什么……乘云步么？”
“那我便把你从云上打下来！”
漠雪冰凉又锋利的剑刃从他腿上划过。
剧烈的疼痛从腿部传来。
耳边是男子那幽灵般的声音。
“挑断腿筋的感觉怎么样？”
“你……”
凌弈只感到双腿失去了知觉，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他就这么静静地跪在地上。
下跪。
凌弈冷笑一声。
他从来没有给任何一个人下跪过。
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下子被男子踹到了地上。
面颊紧紧地贴住了冰凉的石砖，双腿也已经被扭曲得不成样子。
凌弈依旧是一声不吭。
“倒是挺有骨气。”
男子冷冷一笑，黑靴踩到他的背上，狠狠碾压。
“其实我还是挺欣赏你的呢。”
“凌墨澄，可惜了。”
“少年英才啊。”
“哐当”一声，漠雪掉在了凌弈身边。
凌弈挣扎着伸出手，想捡起那柄长剑。
男子一下子踩住了他的右手。
凌弈闷哼一声。
“死吧。”男子轻笑着拿起了身边的一盏油灯，倒在凌弈身边。
“— —”
火苗开始蹿起来，疯狂地蹦跳着。
凌弈满是血污的脸被火焰映得发亮，一双好看的眸子却死气沉沉。
他要死了啊……
刹那间，他这些年经过的事件陆续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逐渐模糊。
男子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个朦胧的影子。
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火海中，动弹不得。
没想到……我会死得这么难看……
凌弈轻轻地勾起了唇角。
还真是死生不见啊。
北稷梁。
不知道你知晓我死去这件事后，会作何感想。
应该……
应该会为我难过吧。
毕竟，我们是朋友。
对吧……
他就这么沉沉地睡去。
在这场大火里。
他做了一场最美的梦。
里面有宁愿摒弃众生也不愿离去的北瑶，有愿意听他解释的唐杰，还有不会再为自己卡在八等巅峰烦恼的谌昭。
最重要的是……
梦里面还有没死的凌老头儿。
还活着。
是啊，他们都还活着。
真好。
就这样大梦一场吧。
永远不要醒来。
—— ——
南国帝凌弈葬身于一场事故，享年二十一岁。
三日后，南国皇城被晋三皇子赵睿衡带兵攻破，群龙无首的南国彻底瓦解。
赵晋的铁骑“噔噔”踏破了维持短短三年的和平。
次年，晋与北国战事再起，边境摩擦不断。
栾城的天福客栈中多了一位青衣酒徒。
北国的皇城中多了一位总是朝南眺望的白衣王爷，以及他身边的那名结巴侍卫。
第一卷终于完结~
男主领盒饭了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