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年静静地坐在木椅上，双眼快速地扫动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修长的手不停地将奏折翻来翻去。
“赵云翻。”
黑衣青年缓缓走来，白皙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疲倦。
赵琛微微抬了下眼皮，瞟了一眼青年递来的文书，略有弧度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
他冷声道：“这就是你收集到的所谓的罪状！？梁尚，我警告你，不要再糊弄我。你做的那些破事儿，本王一清二楚！”
梁尚微微一笑，手指轻捻文书，将那张薄薄的宣纸撕碎，任那碎片随风飘扬。
他懒洋洋的声音随之响起。
“赵云翻，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啊……”
“不愧是……那什么？哦哦，想起来了。不愧是那……‘双华’之一？”
赵琛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晃了几下。
梁尚微微挑眉：“臭老头儿又把所有事儿都甩给你了？”
赵琛抿了抿唇，脸上的苍白尽收梁尚眼底：“是。景和琐这一死，我也……”
“不。”梁尚开口，打断了他，“他没死。你明明就知道的。”
“……”赵琛深吸一口气，“姓梁的，你到底在我身边安排了多少卧底！？”
“对哦……我到底……安了多少呢……”梁尚若有所思地用食指点了点唇，指向窗外。
“送水的、挑柴的、更衣的、赶马的……还有……哦，对了！”梁尚掰着手指，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细数起来，“还有你身边的禁军护卫！”
赵琛的双手已经握作了拳状，心中满是后悔之意：当年我就不该留下他！
梁尚抬头，忍住了笑意，仿佛知道赵琛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说出了他的心声：“本来以为我梁尚是个纨绔子弟，平时只会拈花惹草，留下来当个门客也可以笼络梁御史。可现如今这纨绔子弟也和你一样野心勃勃呢……该怎么办呢……”
“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赵琛的额上青筋暴起，猛地拍向书案。
书案隐隐约约出现了几条裂痕，上面的奏折也已经散落到了地上。
“别担心，四皇子。”梁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现在我们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哼。”赵琛不再理睬他，转身躺到榻上，言语中满是冰冷，“梁公子请尽快离去。本王要休息了。”
“那……”梁尚轻笑，踏出了门槛，“祝四皇子好梦！”
赵琛不再说话，背过身去闭上了双眼。
半晌。
榻上闭眼的人忽然开口道：“师父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纱帘一下子被一只手掀起来。
一位中年缓步走来，沉稳从容。
“云翻。”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琛却一动不动，“你还在怨我？”
“……”赵琛张了张嘴，喉头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声音，道，“徒儿不敢。”
中年轻叹一声，慢慢撩起下摆，坐到了赵琛的床边，细心地为赵琛捻好被子。
“我知道你怪我，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听师父一句劝？”
赵琛没有回答，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他告诉我，三日后将会……”中年顿了顿，“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赵琛还是缩在被窝里，紧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云翻，”中年自顾自地说着，“你那日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
“我决定……”
“尊重你的意愿。”
赵琛身子一僵，猛地睁开眼，目瞪口呆地望着中年。
中年轻轻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躺下。
随即，他站起身，眉眼又恢复成了先前的冰冷。
“四皇子，你好自为之吧。”他寒声道。
赵琛一愣，而后会意地哼了一声，重新躺下。
中年拂袖离去。
—— ——
“你说的是真的？”梁尚坐在木椅上，玩味地看着手中的一个玉雕，问道。
“是。”男子抱拳道，“我躲在那房檐上听得一清二楚。他非常反对赵云翻那么做。”
梁尚握紧了那个玉雕，慵懒地接过身边的侍女递过来的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这下可有趣了……”
“你退下吧。”梁尚轻轻挥袖，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他还在那儿等着？”
“是。”
“把他叫过来吧。”
男子点了点头：“遵命。”
片刻。
一个蓝衣少年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
梁尚有心打趣他，将他扶了起来，道：“景公子可是未来的丞相呢，怎么见到我还要行如此大礼？”
景迟此刻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骨灰盒，静静地盯着他：“五百两，凶手。”
梁尚耸了耸肩：“我就奇了怪了，为何你如此笃定我会知道你的杀父仇人？”
“赵云翻。”景迟启唇，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铿锵有力，“一千两。”
“哦？啧啧啧……景公子还真是有钱。”梁尚赞叹着，“可惜我不缺钱。”
景迟微微一愣，随即冷冷地看向他：“条件。”
梁尚轻笑，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景迟犹如被五雷轰顶般定在了原地。
“我可以先告诉你，杀了你父亲的人……”
“他叫……”
“赵云翻。”
“至于要做的事……就是……”
景迟已经走出了梁府，脑海中却还一直回荡着这些难以下咽的话语。
“父亲……”
那一身蓝衣踉踉跄跄地跑到河边。
他轻轻地打开了骨灰盒，将那些粉末撒入河中。
“父亲，对不起。我……我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你的遗骸了……”
“我只能把你最喜欢的那件紫鸾蟒袍烧掉，到阴间来陪你了……”
粉末撒入河流立刻融掉，什么都没有剩下。
景迟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您……您放心……”
他吸了吸鼻子，面上的悲戚逐渐被坚毅代替。
他抬起头，朝河岸吼着，用袖子胡乱地抹掉了面上的泪水。
“赵云翻，从此你我……”
“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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