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樊若昀杵着一根树枝，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地说着。
凌霄抬眼望了望前方一望无际的上坡路，道：“山顶。”
谌昭看着自己推着的这个满脸轻松的人，咬牙切齿地吼道：“废话！她是问你去山顶的哪里！”
唐铭一边走路一边吃着手中那个仅剩的烧饼，模糊不清地说着：“传闻这秦山顶上啊，有个不知活了几百年的老道士，知晓天下事，且武功高强，谋略过人。据说，得他者，得天下。”
北瑶抬手拂掉白衣上沾染的灰尘，冷声呵斥道：“谌弼骐，有力气说废话怎么没力气爬山了！？”
谌昭是许久未见过如此严肃的殿下了，也就住了嘴。
而后的一路，众人都一言不发。
“到了。”
脚下的路已经变得平整起来。
不远处，有一个极大的阁楼，是用大理石筑成的，屹立在这荒野里，极其显眼，高耸入云。
北瑶缓步上前，叩响了满是灰尘的朱漆门。叩门声在这幽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请进。”开门的是一个矮小的男童，与北瑶相似，也是一身白衣，只是双眼上蒙着一条白绫。
五人纷纷踏入门中。
阁楼内的大堂中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木雕梨花椅上，轻轻地吹着手中茶盏里的腾腾热气。
凌弈微微作揖，笑道：“老先生想必已经知道我们来的目的了吧？”
老者点了点头，轻轻呷了一口茶。他随后的话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不过啊，你们想听的答案，只有他知道。”众人的目光随着老者的手指移动着，最终移到了那盲童的身上。
“他？”谌昭大惊失色。
唐杰的脸色也有些怪异，眉头紧了又紧。
只有凌弈面无波澜，转而面对着那盲童微微鞠了一躬：“还请小兄弟明说。”
这盲童吐了吐舌头：“我不喜欢做亏本交易。”他这模样，像极了孩童时的凌霄。
凌弈笑了笑：“若我以一座城为代价，你可愿意？”
北瑶死死地盯着凌弈，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瞳孔中满是惊诧。
其余几人也愣住了。
盲童面不改色：“不够。我想要……你教我乘云步。”
“一言为定。”
—— ——
一棵桃花树下，粉红的桃花在风中四处飞扬。一名白衣盲童手持一把折扇站在那里。
“真是好一幅美丽的画卷！树下桃花飞扬，有一俊俏少年郎。”
盲童的嘴角抽了抽：“别卖弄你在学文馆学的那一丁点儿破知识！”
凌霄微微一笑，缓缓地移向盲童身边，却欲言又止。
盲童背对着他。此刻树影摇曳，层层叠叠地覆到盲童干净整洁的白衣上。他这身白衣与北瑶不同。北瑶的白衣总是工工整整地贴在他的身上，仿佛天生的一般。而这盲童的里衫松松垮垮的，若不是被镶着鹅绒的雪白外袍盖着，或许还会散开，露出那如雪般白皙的皮肤和精致明显的锁骨。这半垮的白衣显得盲童更加瘦小，像是在邻家小巷中拾到，别人丢弃的不合身的衣衫。盲童抬起手，猜测桃花落下的位置，好不容易才接到一片泛着粉红的桃花瓣，紧紧地捻着，握在被汗濡湿的手心中。这粉红桃花衬得小小盲童俊美至极，甚至有一些魅惑，让人不禁联想到曾经他一定有一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旋即叹息一声：只可惜少了那双清明的眼。
盲童听到凌霄的轮椅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声音逐渐靠近，于是用不冷不热的声音说道：“这里没有人，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凌霄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盲童，轻声道：“你没有内力，且经脉错乱，修不了乘云步。”
盲童此刻已经转过身，一言未发，只是手持折扇冲向凌霄。
凌霄一惊，徒手接住他那一击。这一击，虽然不带内力，力量也不大，却极狠，让人感到猝不及防，若是扇顶带着尖锐的利器，定会置人于死地。
盲童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右手却极其灵活，折扇不停地展开又收回，招式不停地变换着，逐渐逼向凌霄。连凌霄这反应如此之快的人都感到有些棘手，应接不暇。
这折扇在盲童的手中收放自如，用得出神入化。
虽然盲童看不见，但他所有的攻击地都是隐秘的穴位或要害处。若是真要打起来，招招致命。
盲童的指尖微动，使扇柄快速地旋转着，底下湛蓝的流苏也不停地舞动着身子，扫到凌霄的身上，有些痒痒的，让他有种软绵绵的感觉。凌霄的眼皮逐渐沉重起来。他暗叫不好，但浑身却已无法动弹。现如今他无论做何动作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盲童手中的折扇逐渐逼来。
“啪”地一声，折扇一下子收拢，冰凉的扇骨瞬间抵到了凌霄的喉咙。
“如你所见，”盲童收回折扇，顿了顿，继续说道，“凌墨澄，若是你在三年前或许还打得过我。但是，你可知，现在，我就算年仅七岁，没有内力，不习武功，只靠一柄折扇，也能进入新秀榜，排名第一。”
凌弈勾了勾唇角：“你这扇子不错，用得挺好的。何人为师啊？”
“现在的师父叫凌墨澄。也可以叫作凌霄。”
凌弈嗤笑一声：“有趣。我就当收你这个徒弟了。”
盲童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雪白的扇面。
“对了。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盲童轻轻叹息一声，将折扇放回腰间。
“白星辰。”
凌霄笑了笑，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好名字。星辰大海，挺有朝气的。”
白星辰冷哼一声，甩开凌霄的手，突然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话：“你明知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凌霄耸了耸肩：“可是他不肯见我啊。我就只能笼络一下他徒弟了。”
“嘁，”白星辰撇撇嘴，“你这腿一看就不是天生患疾的。是那赵琛搞的鬼吧。”
凌霄身形一顿，略有弧度的嘴角在听到“赵琛”二字时立即垮了下来：“是我自己惹的祸。与他无关。”
白星辰并未戳穿他的谎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缓缓地说了一句话。
“如果我说，你当年……没有输给他呢……”
凌霄自嘲地笑了笑：“不用安慰我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白星辰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随意。”
两人就这么默然地看着飘落的桃花，站了许久。
凌霄忽然启唇，开口道：“现在可以帮我确认那个答案了吗？我保证三日之内让你学会乘云步。”
白星辰点点头，把双手伸到后脑勺，重新系紧了在风中有些松垮的，双目上覆着的白绫。
“你想的没错。的确是他干的。”
凌霄一愣。他黑郁的眸子有些浑浊，晃晃荡荡的，原本清澈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白星辰摸了摸面上光滑的白绫，摸索着握住凌霄的手。在凌霄惊愕的神色中，白星辰冰凉的指尖缓缓从他的掌心划到手腕，在抚到他腕上的那个手链时，白星辰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勾了勾嘴角，取下了他腕上的手链。
这手链较长，甚至可以套到脖子上。数不胜数的微小亮钻镶嵌在上面，发出极其妖冶的紫光，与凌霄所着的紫衫相映着。
凌霄苦笑：“你果然是为了这个。”
“谁不想要呢？”白星辰反问道，“这可是堂堂南献王当年的宝贝献云链。”
凌霄轻轻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做出一副极其无所谓的样子：“送你了。”
“呵。”白星辰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献云链，“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还真的修炼到了霓裳境。”
“现在说什么都已无用了。”凌霄顿了顿，调整好了情绪，转过头看着白星辰，满脸疲惫，“今日我先给你一张心法。你必须得倒背如流。这是你这种没有内力的人修习乘云步的唯一办法。我也是只能借助邪术来帮助你。所以……”
“为了感谢阁下的帮助，鄙人决定教你一些邪术，也就是《百鬼道法》。你可愿意？”
白星辰微微一愣，随即冷笑道：“你随意。”
末了，他又冷冷地补上一句话。
“凌墨澄，你这一步棋走得挺好啊。把我这秦山之人都卷了进来。”
凌霄笑了笑，拱手向着白星辰作揖，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这一景象。
“不敢不敢，只是班门弄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