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吗？”冷萱见我愣愣不语，柔声问。
我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来，问：“那个男人呢？那个带小霞来的男人呢？”
冷萱抿了抿嘴，握住我的手道：“你别急，你入梦时间太长，人家等不及了，今儿早上我来上班，见小霞也躺在这里，你也躺在这里，一个老男人蹲在这边看着，吓了一跳，不过那男人……他叫杨成，就是被撞死学生杨力的父亲，人看着挺憨厚的，说看你一直不醒，挺担心的，怕你出事，想叫救护车，我说没事，先不要打扰你们，自然醒来就行了，他说既然这样，他先回去了，他这边一直想打官司，联系了很多律师，怕律师找他不在。”
我茫茫点头。
冷萱见我呆呆的，知道我在梦里待的时间太长，有些不适应了，拍了拍我的肩头，问：“小霞做了个什么梦？”
我眨了眨眼，想了想：“像是个韩国电影，写作杀人”
冷萱见我的样子，知道我不想细说，点了点头：“我去弄点吃的”，说着，走了出去，一时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小霞两个人。
小霞依然昏迷，肩头上的伤口重新做了医疗包扎，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子，她的妆容被仔细地卸掉了，脸也干净了许多，此时外面的阳光晒在肌肤上，汩汩的几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下留下一片的潋滟，还原了这个年纪本色的青春靓丽。
我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在她身边坐下来……
家破人亡之后，她去了孤儿院，再无音信……
现在考上了大学，却去裸贷，结果成为筹码，被人威胁来找我……
“沈哥哥，沈哥哥。”
从前那个背着书包围着我蹦来蹦去的小丫头，现在居然……
“沈哥。”
门忽然开了一条缝隙，小兰在叫我，然而声音像是猫叫一般，悄声悄气的，跟平日里爽朗的气势迥然不同。
“怎么了？”我站起来，看着门缝里的小兰，小兰左右看了看，“嗖”地钻了进来，“啪嗒”关了门，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小霞，这才道：“沈哥。”
“什么事？”我奇道。
小兰可不是欲言又止的人。
“沈哥。”小兰回头看了看门那边没动静，这才咬牙道：“昨儿的事情，我听冷姐说了，这女孩是你前女友的妹妹，因为裸贷被人威胁，逼着你办那个市长撞死学生的案子，对不对？”
她说得很急，声音却很小，听着像是嘀咕一般。
我看了小霞一眼，点头。
小兰蹙眉：“沈哥，你考虑过冷哥没？”
我一怔。
“前女友。”小兰打了个手势。
我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小兰。
小兰急得跺脚：“哎呀，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啊，这心粗的，你真的觉得没什么吗？”
“什么？”我被小兰搞糊涂了。
小兰认真盯了我一眼，感觉我确实不明白，气哼哼道：“没有一个女人能允许前女友、前妻这种生物，你知道吗？这是代表你的过去，可是谁愿意让你的过去，跟未来联系上啊，这不有病吗？”
我恍然，摇头道：“冷姐不是那样的人……”
小兰摆手：“你听我说，沈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是个案子，你对这女孩很愧疚，对不对？想要为这位做点事情，而且冷哥也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然而你想过没？现在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哎呀喂，祖宗，你自己都忘记了？我们一家子都盯着呢，沈哥你的案子不是要最后通关吗？现在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王队都下命令了，不允许其他人来招惹你，连小张都不让我见了，冷哥更是日日盯着，最近推掉了好多病例，就是怕你为这些事情分心，无论如何，大家都希望你的案子查明白了，你通了关，一切恢复正常再说，对不对？”
小兰说得唾沫横飞，有几滴还扑到了我脸上。
见我不说话，忽然闭了嘴，静静地看着我。
窗外忽然刮进了一阵风，吹动着窗帘呼啦啦作响，外面有些不知所起的花香，不停地回荡在空气里，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昨日小霞给我的那几株康乃馨。
那异常的香气，那浓烈如花的女子，那生命里走过的痕迹……
“好，好。”
小兰点头道：“我知道我是劝不动你的，可是我得劝，沈哥，这位的事情，我知道你管定了，然而我只有一句，别太欺负冷哥了，她也是个女人，她一心一意为你考虑，你却要还你前女友的债，甚至拿着自己的前程未来赌博，我只有一句话，别太欺负人了！”说着，竟然愤愤地流下泪来。
看着这样的小兰，我忽然想起刚才冷萱但若平常的脸——冷姐何尝不知道？
然而她仍然这样平静……想到这里，心头不由涌出愧疚来，喃喃：“不是的，不是的……”
“小兰！”
忽然，门开了，冷萱的声音响起。
小兰豁然转身，见冷萱端着一盘子饭菜，正瞪着她。
“冷哥。”小兰抹一把脸，接过托盘，嘶哑着嗓子道：“我来吧。”
冷萱迟疑了下，递给了小兰，小兰把托盘放在茶几上，一点一点地放菜。
冷萱仿佛没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神色很平静，声音也很平静，淡淡道：“小沈，我给杨教授打电话了，他虽然答应过来看看小霞，可是仍然建议我们把小霞送到医院去，毕竟好照顾一些。”
我眨了眨眼，低头看着小霞，想了想，摇头道：“我答应过那男人杨成……一切等小霞醒来再说吧。”
话音未落，听小兰嚷嚷道：“那个杨成要不要这么无耻啊？这案子跟那个动物园被老虎咬的人差不多，本来就是自己不对，反而赖上别人了，他儿子耍流氓，人家母亲赶走他，被市长开车撞了，那叫活该，还想怎么样？无耻，简直无耻！为什么还逼着沈哥管？难不成让沈哥替他翻案？我看呢，就是想讹人家一笔钱，真是不要脸！”
冷萱听了这话，摇头道：“听说杨成倾家荡产也要请律师打这个官司，输了可一无所有了。”
“那是因为他觉得讹的钱，比他家里的积蓄多啊，听说他是贫困，也不富裕，这不现成的生意上门？跟那个动物园下车的女人一个德行，自己做错了，怨别人，没素质！”小兰愤愤道：“沈哥你应该去上网看看，大家都在骂呢，骂那个杨成不知羞耻，没教育好孩子，还赖在别人头上，最可怜的是李市长，真是躺着中枪，自己女儿差点被人强X，还摊上这么一出事。”
正说着，忽听冷萱叫了一声：“小霞你醒了。”
小兰立时捂住嘴。
我回头，见小霞怔怔地看着我们。
冷萱拉了小兰一把，悄悄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们。
我动了动嘴唇，问：“你觉得怎样？裸贷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别搞笑了。”小霞嗤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忽然叫道：“这么难看老气的衣服，我不穿。”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小霞。”我尴尬地站起来道：“你先穿着，这是冷姐的。”
“是那位欧巴桑的啊。”小霞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忽然对着我冷笑：“怎么？杀了我姐，忽然变了口味，喜欢老女人了？”
我不愿意跟她争辩这些，站起来道：“你饿不饿，我跟冷姐商量了，你身上的毒，我们想……”
却见小霞已经站起来，一把冷萱的套衫脱了，只露出胸罩来。
“你干嘛？”我大惊地退后一步。
小霞丝毫不在乎，只是半裸着身子弯着腰，到处搜寻着，终于找到自己的吊带，套上，看着肩头的包扎，又抱怨道：“干嘛弄这个，好难看……”
“冷姐。”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叫人。
冷萱推门进来，看着我。
“我不要跟这个老女人说话。”小霞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也不想待在这杀人犯和老女人的屋子里，臭味！”说着，穿上高跟鞋就要走。
“小霞——”我上前拦着道：“你去哪儿？”
小霞冷笑：“你这不废话吗？杨成手里有我的裸照，你说我去哪儿？我一直待在这里，你又没办成事儿，人家心里一不痛快，想儿子了，把我的落照发到网上发泄可咋办？又或者跟我同归于尽，干脆不给我解毒了咋办？”
“杨成不是那样的人……”我眼前浮出杨成憨厚的脸。
“他确实不是。”小霞出乎意料地点头同意：“但是他现在是个绝望的男人，这样的人最危险啦，得儿，我还是去他哪儿吧，哄着他，说不得一高兴，把我身上的毒也解了，照片也给了，我就自由了。”说着，大踏步向外走去。
小兰一直站在大厅，见小霞向她走来，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停地后退，后退……
“你干嘛？”小霞呵斥。
小兰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挡着玻璃门，忙闪开，小霞推开门走了出去，忽然又想到什么，回头道：“沈哥哥，你答应了吧？不会巴不得我死吧？”
我凝眉。
“怎么这么说话呢。’小兰不服气地开口。
“小兰！”冷萱呵斥，小兰咬牙。
小霞哼了一声道：“那赶紧调查啊，那杨成可是疯子，一旦想不开，弄死了我，你身上可又多了一条人命，沈哥哥，我们家上辈子欠你什么了，让你杀个精光。”
“沈哥不是凶手。”小兰忍不住反驳：“如果是的话，还会拖到现在吗？“
小霞啧啧了两声道：“幼稚，天真，没听说过势力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真相，只有胜利者编造的谎言。”说着，一甩手，扬长而去。
她穿的是恨天高的高跟鞋，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吊带裙一般没系上，半裸着这么走了出去，显得分外放浪。
“没想到这孩子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冷萱似乎明白我的难过，忽然道。
我没吱声，半晌道：“我先去看看那个案子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