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牧之很绝望。
要是按照之前那个涨法，刘牧之说不定还能咬着牙继续叫下去。
大不了回头多挨几句长辈责骂。
刘牧之也知道，自己在刘家的分量，最多也就让刘家出个百万两银子，倒不是刘家给不起更多，而是给的多了的话，刘家能不能存在还是两说。
百万两，刚好是刘家能够抹平账面、虽然引起别人怀疑和弹劾但却不会危及家族根基的数字。
而且也是刘牧之在刘家眼中的价值。
这一刻，刘牧之忽然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分心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在这种权势家族里，似乎什么都可以用利益来衡量。
而且在家族的天平上十分等价，遵循了等价交换的原则。
大房的儿子就是要比二房的高贵。
身为一品官员、手握实权的族人就是比那些身为芝麻小官的族人高贵。
每个人在家族的地位全都有着明码标价，为了保下身为一品礼部尚书的家主，整个刘家的人都可以在朝廷上帮着说话，整个刘家的财力可以不计后果不计一切的洒出。
但当年已经退出庙堂漩涡的老家主在朝堂上被人弹劾的时候，却没有一个族人敢多说一句，甚至还被自己的亲儿子、现在的刘家家主大义灭亲的一脸正直的劝陛下将他打入大牢，由他亲自调查，然后问斩，若真有实罪，哪怕是他老子，他也要去做那个监斩官！
然后女帝同意了。
然后家主果然尽心尽力的查案，并且机智的将刘家其他族人和自己干的一些不光彩的事放到了老家主身上。
那时候刘牧之曾经劝过他爹，但他爹只是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这是对刘家最有利的方法。
果然，老家主被处决之后，从头到尾负责查办的刘家家主直接官升礼部侍郎，整个大秦朝廷都对他的大义灭亲和法不徇私交口称赞，就连女帝也把他看做心腹，甚至隐隐与期子陌齐平。
刘牧之有时候觉得他爹做得对，但有时候有很迷茫。
但后来他也接受了，他也慢慢认为什么都是明码标价的，哪怕是亲情。
不然自己为何在刘家年轻一辈中鹤立鸡群？
正是因为他是家主之子，而且品行稳重，所以他得到的跟其他族人完全不一样。
而自己对刘家的价值，如今是明码标价的百万两银子。除非自己能从冀州再入京做官，更进一步，才会提升到千万两银子，得到刘家的全力资助，那时候也是成为下一任家主候选人的时候。
曾经的刘牧之无比想要这些。
但现在的刘牧之，只想要用自己的璀璨前途去换一只猫咪，或者说换一只美好的生活。
这放在以前，刘牧之只会觉得自己疯了。
但现在的刘牧之无比确信，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或许是进入冀州之后，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自己惊讶的看着那个正值壮年的富贵胖子把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儿恭恭敬敬的扶到主座，又是夹菜又是添茶。
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
他当时觉得这家人可能有点毛病。
后来，在很多人家吃了饭的刘牧之才慢慢发现，可能是自己有毛病……或者说是自己的刘家有毛病。
这种对无用之人如此恭敬的做法，刘牧之在刘家从未见过。甚至以前吃饭的时候，家族中的女子甭管是家主夫人还是待嫁女子，全都不能上桌，因为女人又不当官。
而那些从庙堂上退隐下来的老头儿也都是在后院的一张桌子上吃，夏天有蚊子，冬天冻得筷子都冰冷。
只有刘牧之这种已经做官的年轻一辈才能和家族中的大人一起在暖和的大堂吃饭。而且吃饭的规矩也与普通人家决然不同，官大的不动筷子，官小的不能动筷子，哪怕官小的这位官大的叔叔辈的。
而且官大的杯子里没有酒了，桌上最小的官得赶紧倒上。不然就是一顿家法伺候。
还得训练出官大的一抬筷子，都不用说话，那个官小的就得看出官大的想要吃哪个菜，直接给转到官大的筷子底下。
刘牧之曾觉得自家的家法和家教是如此高明，每个刘家出来的人到了官场上与人应酬的时候都如鱼得水，这是那些寒门贵子所不能比的。
但后来在冀州这边，在人家家里吃久了，忽然感觉自家的做法如此虚伪，甚至刘牧之还隐隐痛恨这种做法。
原来，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是有说有笑的。
原来，落座的次序并不是看官大小的。
原来，在家人眼中，你的身份并不是你的地位和你手中的权力决定的。
原来，老人是要尊敬的。
原来，不能做官的女人也是可以和男人平等、甚至更加强势的。
刘牧之呵呵笑了笑，
但紧接着，他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他无比想要眼前这只猫咪。
这只猫咪，在那些有钱人眼中可能是尊贵的象征，可能是地位的凸显……
但对刘牧之来说，这只猫咪代表了自己脱离家族，窝在冀州这个地方生活的后半辈子啊！
而且是十分不思进取的生活！
很快乐的生活！
有老婆有猫咪，他完全不缺什么了啊！
这只猫咪对刘牧之来说，代表了他的人生！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那个爱纳鞋底的老婆说过，她想要有一只猫咪。
可是完全不是他能买得起的啊！！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这只猫咪，但这里是拍卖会，人家看的只是钱啊！
刘牧之深呼口气。
埋葬掉心中的骄傲，贵为州牧的刘牧之拉下脸，有些谄媚的转头朝一个有钱人说道：“你能不能借我三千万两银子？”
那个有钱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一脸谄媚的州牧大人：“我要是有三千万两银子，我现在都已经叫价了你信不？”
刘牧之：“……”
额。
是这个道理……
在这个时间点上，自己找人借钱完全是不可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