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间被隔断的屋子里地上依旧是一堆堆碎石遍布，大小都有，拼凑起来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尊人像，原本立在屋子里正中央处，那里座基还在。剩余还算完整的只有那颗脑袋了，大眼窄鼻翼，看不出是男女，倒是有些希腊人面相。
我这才发现这人头不是咧嘴笑，而是嘴角给摔裂开来，看起来就像是在邪笑。如果遮住那里的一道裂口，看起来神色就变得平静很多。
赵教授嘴里念叨着：“四活物各有六个翅膀、遍体内外都满了眼睛.他们昼夜不住的说、圣哉、圣哉、圣哉、主神.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四活物各有六个翅膀……”
这是之前在谭纳笔记本上反复写得一段话，赵教授此时如同魔障了一般嘴里反复念着，嘴角唾沫一团他都浑然不觉。
明辰溪仿佛并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守在他旁边，等着赵教授自己恢复过来。可赵教授并没有如此，而是再次迈步往前。
人像座基前面不远又有一道石门，和之前如出一辙，只是石门这回整个倒塌在地上，看架势动手的这伙人是越来越熟练。
第三段通道内是没有雕塑的，地面上刻着一副老鹰浮雕，它双翼完全张舒展开来，鹰头和鹰身鹰尾组成了一个十字型，如同受难耶稣一般。
浮雕并不算精美，除去身上标志性部位勾勒凸显，其他地方没有精雕细琢，只是它的翅膀比起身躯脑袋比例要大太多，看起来很不协调，身上羽毛倒是一层层都勾画出来。
“它身上不止一副翅膀。”周游指着老鹰羽翼处：“你们看，这些纹路并不是翅膀上的羽毛，每一层都是一副翅膀。”
我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古人的思维真是完全不同，老鹰腹部接壤翅膀才看得出那些不是一层一层羽毛，而是长了六层翅膀。
“四活物各有六个翅膀、遍体内外都满了眼睛.他们昼夜不住的说、圣哉、圣哉、圣哉、主神.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四活物各有六个翅膀……”
赵教授跪在地上，用手触摸着这头六翅老鹰的羽翼，目光中显露出一种令人有些害怕的狂热，他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用手触碰着那双老鹰翅膀，嘴里继续念叨。
对此明辰溪依旧保持奇怪的沉默，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说明。
我和周游对视了一眼。明哥毫无疑问对我们隐藏了一些关于这个赵教授的信息，不知道是他们内部的要求，还是说她和赵教授达成了某种协议。
周游左手拇指攥在拳头里，以拳轻轻在右掌上拍击了两下。这是手语，表示千万小心。
好在我旁边就是陆阴阳，实在事不可违，我们三就迅速逃走，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个赵教授透出些许诡异，他表现出的近乎分裂的状态让我十分忌惮。
赵教授慢慢站了起来，从背包里翻出他的保温杯，再次喝了一大口热咖啡，呼出两口白气，整个人也正常了。
“不好意思，光顾着调查情况了，我做事时经常忘记周围的人。”赵教授解释说：“你们进来应该注意到了，前两座石雕都被破坏，这是有人为了能够从雕像里找到打开大门的钥匙，其实俩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启示录》第四章第八节说，四活物各有六个翅膀、遍体内外都满了眼睛.他们昼夜不住的说、圣哉、圣哉、圣哉、主神.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四活物分别有所指代，牛表基督为仆人，人表明基督为人子，鹰表明基督为神子，恰好这这里的三处一模一样，绝不是偶然。”
石牛代表仆人的身份，人像象征为人子的一面，鹰就开始截然不同，代表具有神性的一面，为神子。所以前两者牛、人都是石像，而到了鹰已经变成地面上的浮雕，与前两者区分开来，表达出神之子这一身份亦真亦幻，介于人性和神性之间，这是地位和特征截然不同所致。
赵教授语气中带着遗憾：“如果谭纳活着，这群人绝不会贸然随便破坏，正是因为他们提前杀了谭纳，所以导致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解读，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些石雕代表的含义，只能够尝试用暴力经验来实验。他们很难找不到水晶宫，哪怕进入其中，也不太可能将圣灵之眼带走，之前地上子弹就是证明。他们慌慌张张地逃掉了，连子弹都落在地上来不及捡起来。”
我心中一凛，枪火也无法击败的敌人，以我们现在的配备也不知道前路到底是凶是吉。
“我们是很有机会能够亲眼目睹圣灵之眼的。”赵教授将一壶咖啡喝光，再次变得精神奕奕：“下一段通道内的应该是象征着基督君王身份的狮子。”
前路上已经没有任何阻挡物，并没有设立门槛，径直往里走，再次右转弯，我们来到一处空间极大的石洞。
地上伫立着一尊高巍的武士，他有一颗狮子头，眉心有一只纵目，头戴王冠，手拄着剑柄，三只眼都看向远方，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土。然而狮头人胸腹以下融化凝固在了山体之中，仿佛是被某种法术给陷入了泥淖，下面是一团裹住狮头人下半身像是火焰又像是沼泽的东西，看起来让他有一种奇特的宏伟与悲壮。在神狮相周围墙壁上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洞口，风从里头吹进来，发出呜呜恸哭，看起来如同是一场恢弘大战结束，仅存独身一人的君王正守在最后的领地上。
四周墙壁上布满一个个大小不一坑洞，更显得如同战争后的残垣断壁。
“多吉，你怎么在这？”周游突然喊了一声。
我们看过去，这才发现多吉才仁正盘腿坐在狮头人脚下，似乎正在冥想。由于角度问题，我们进来之后恰好被狮头人下半身那些泥淖挡住视线，没有发现。
多吉才仁睁开眼，看到我们都来了，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你们也被神狮指引了？”
他一时半刻都起不来，盘腿打坐了太久，好一会儿才能够活动开腿脚，我们给了他两块肉干，多吉才仁狼吞虎咽啃下去，这才说起自己的经历。
昨晚半夜他起来小解，对着黑黝黝的无底洞嘘嘘让多吉才仁只觉得有些下体发凉，他突然抬头看到上方石道上有一条白影，他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护法神的坐骑青鬃白狮吗？
宁玛派三大不共护法之一的单坚护法，他骑着青鬃白狮出现时呈现慈悲相，给人以吉运，骑山羊时面黑如炭，呈忿怒相，会惩处所见之人。
白狮现身之后刚开始多吉才仁还有些不安，对着它的方向顶礼膜拜，可白狮只是静静居高临下看着他，一步步靠近，然后慢慢朝着上面走去，多吉才仁这才明白神狮是让自己跟随它往前。
于是多吉才仁什么都顾不上，小心跟在神狮身后，路上神狮还不住回头看他，仿佛在确定凡人是否足够虔诚，但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带着他绕过了很多洞窟，最终抵达了神狮相前，多吉才仁回头看去，神狮已经不见了。
他恍然大悟，原来白狮子就是眼前这一头神狮！
于是多吉才仁默默念着莲师心咒，他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入定状态之中，整个人轻飘飘的，忘记了饥饿和疲劳，如同是躺在无数羽毛铺就的毯子里一样，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自我明晰。
直到我们一行人出现打破安静，多吉才仁才从之前那种神奇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继而感觉到了身体的饥渴和喜怒哀乐。
“赵教授，神狮相怎么少了一只眼睛？”周游用灯光指向斜上方狮头处。
我也顺着望过去，威风凛凛的狮头人左眼好端端的，右眼却是一个大窟窿，就像是有人从里头将它的眼睛给挖走了一般。
明辰溪也看向赵教授：“难道圣灵之眼就是神狮相的右眼？已经被人摘走了？”
赵教授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