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站，其实是佝偻身体，双足为主支撑，双臂悬空。这群人完全不似人的行为，近乎于四肢着地，像是猿猴。
“往后退。”
我护住陆阴阳，一脚踹飞第一个冲来的失控者，反手抓住侧边双手试图搂抱的第二人，扭转脖子将他摔倒在地。这些失控后的人攻击方式完全和人类不同，都是野兽一样匍匐在地上起跳撞来，有些像是跃出水面的鱼。
面对来势汹汹的人群，我也只能且战且退，单对单我是根本不怕这些人，七杀对身体的强化足以应对赤膊战。只是如果被他们缠住甚至是压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像是拳击台上的规矩，倒下后几乎都是处于绝对劣势。
庆幸之处在于通道里并不宽敞，并排最多只能跑来四个人，一打四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哪怕像是我这种没接受过专业搏击训练的人，只需要知道几个基本原则，稳重心，尽量避免被围攻，出手不留情，七杀加持下我根本不必怕。
拐角处我找到了一根落在地上的警棍以及一面防暴盾牌，有了警棍和盾牌，撤退变得更加沉稳。
陆阴阳突然说：“不好，后面也来了。”
我用警棍击中迎面一人的胸口，用盾牌将其砸倒，余光瞄去，只见后面通道里也鱼跃而出同样行迹古怪四肢着地的人。
不得已，我们只能退入最近的一间病房里，避免腹背受敌，关上门后我推来铁床堵住门口。外面砰砰砰撞个不停，这些人被鬼怪控制后完全不怕痛楚，疯狂又竭斯底里，门框不断颤抖着，随时可能被彻底撞开。
陆阴阳就曾经说过，人体其实是有其保护机制，比如说，一个人挥拳时总是有所保留的。这个有所保留不仅仅是个人意志，避免拳头过重伤及自身或者伤人太狠，还有生理结构机能上的预警。人体肌肉发力方向是分散的，这是身体自我保护机制，能够缓解各个方向的作用力，所以人理论上是无法使出自己真正接近极限的力量的。
被毗蓝婆控制的功德林医院众不同，他们理智已经完全崩坏，退化回到了野兽形态，反而能够将原始暴力发挥得更加淋漓。他们可以不顾生死，我却没法做到对他们下杀手，杀人对我这个现代社会人来说还是做不到。
气势汹汹而来，我却被一群野人给困在这里，有些郁闷。
宗阑突然嘿嘿笑起来：“真是时代变了，这么一手都能让你们束手无策，是该说变得更好，还是变得更差？”
陆阴阳冷冷将他丢在床上，老人家发出哎呦一声：“不知道尊老爱幼么，轻一点，老人家骨质疏松多年……我的腰，我的腿……”
面对我们不善的目光，宗阑终于开口：“方法很简单，人有人治，鬼有鬼道，你手里不是拿着拷鬼棒么？雷法用起来，雷公可是相当有名的一位鬼神，雷法一出，寻常小鬼是根本扛不住的。”
我犹豫了一下：“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很难恢复了。这些人身上被鬼怪融入的灵怪也会遭到毁灭性伤害。”
“婆婆妈妈，难成大事。”宗阑摇头：“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做事还是太软了。说到底，还是饭吃得太饱。你还不明白，毗蓝婆收集这么多人在这里，还要他们聚集一堂，是要做什么？”
我脑子里灵光乍现：“这是……他们的先头军。”
阴间入侵重叠北京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混乱，如之前在大学里那般，有主之灵和无主之鬼纵情肆虐，学生们被吓得都要精神错乱绝望了。
从进入功德林医院我就暗暗比较了一番，这里是另一番景象，从水电和暖气失灵不难看出此前经历了一番混乱。可除去门口死掉的那个警卫，里头人都被毗蓝婆集中控制起来，看起来仿佛是一个邪教现场。
“明白了。”陆阴阳也皱眉：“毗蓝婆是想要用功德林这里的人尝试，试图直接鸠占鹊巢，占有人身。可不可以这么说，这次明面上阴间对北京重叠是一次大规模入侵，但其实是佯攻，真正目的却是让鬼怪和有主之灵甚至鬼神控制普通人，直接狸猫换太子？”
这个可能性让我浑身发凉。
大规模直接的两界战争听起来惨烈，其实也有办法，最极端的应对方式是让大量人群暂时撤离北京，将这里作为抗击阴间鬼怪的前线。
若是酆都君打着这样的主意，不断渗透，占据，混入其中，潜移默化，那我们将不知道哪些人还是自己人，哪些人其实已经是有主之灵。任何团体最终分崩离析最直接的原因都是内部结构破裂崩塌。
按照此前酆都君一直以来走一看三的节奏，这比起大规模战争，更像是他的形式手法。加之很早之前九黎一族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了解，他对人世间所知甚多，同样的手法再来一次。
我再次翻出卫星电话给陈主任打去。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幽幽声音：“既然是这样，就更不能放你们走了。”
这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让人辨认不出声源。
我低声对陆阴阳道：“保护好宗阑，你先走，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很重要。”
说着，我双手拉住窗户的铁栅栏，猛地一拉扯，将铁条给直接拽开，给了陆阴阳一个逃离的空间。
“小心。”
后面突然一声闷哼。
我只觉得后背一痛，回头看去，只见陆阴阳正在咳血，而宗阑嘿嘿直笑，左右手各有一把小刀，刀尖上都有血迹。
对我而言，背部撕裂伤传来的痛感尚且处于可以容忍的阶段，陆阴阳的情况就有些不妙，胸口上红了一片，她还在咳嗽着，嘴里不断渗出血沫。
要不是陆阴阳提醒的那一下，我就来不及侧身，后背一刀是冲着心脏来的。
我双目牢牢盯着宗阑：“是你……我早该想到。”
偌大医院里，只有宗阑一个正常人尚存，这本身就十分诡异，只是考虑到他是上清系宗师，以及多年疯疯癫癫的状态，我试探了一番。后来宗阑言语清晰，并且手写符箓，还对阴间归墟如数家珍，更是知道无己宿主的宋珍妮，还在当我们的向导和帮手，让我不再有任何怀疑。
“毗蓝婆……”我注视着宗阑，体内七杀发出尖锐的鸣叫。
“不不不。”宗阑咧嘴一笑：“后生，我是宗阑，也是毗蓝婆，不过是合二为一，他是我，我也是我。”
老人晃了晃手里尖刀，上面血光闪闪：“再附赠一条消息，我和他很早就达成了协议，他成了我的一部分，利用我来观测阴间，我呢，也用宗阑的身份，来观测你们啊……”
“你们知道的还不少，不过大体上我也已经明白。”
宗阑笑容冷冽：“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要么成为我们的一份子，要么，我就把你们变成外面的那些东西。”
我从窗台上捡起警棍：“我选择，打烂你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