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被罗立护送过来，他依旧是那个样子，精瘦精瘦，吊着一只胳膊，走路也不太利索。
我问他：“刘姝呢？”
“坐晚上的车回广州了，她还有考试。”刘邦随意道：“反正我这里也没事，司长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
杨坚的死对刘邦影响还是很大，他没之前那么健谈，三句话不离王灵官，想要从我们口中得到最新的消息。
我迟疑了一下：“法会上他也出现了，差点引出大乱子，还好张道成出手吓跑了他，不过他肯定是不会死心。”
刘邦点点头：“可惜现在还没有能够钳制他的有效手段，他可以本体出行，也能够用鬼神附体，实在不好对付。”
他突然说：“自从接触六艺道兵，我一直都有一个疑惑，六艺道兵为什么要分开登陆大陆？如果他们原本是一个团体，那么群体行动才是最优策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也会容易。”
我静等他的下文。
“一般来说，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是不会这么奇怪仓促的。”刘邦目光在我们几人脸上飘过：“我有理由怀疑，六艺道兵从蓬莱岛进入内陆，是一个偶然或者说非常突然的行动。”
某种不可抗力因素影响下，蓬莱岛不得不派出六艺道兵离岛进入陆地，这个起因是六艺道兵行为模式的关键，这是刘邦研究多日的成果核心。
“你们想，六艺道兵本身其实是一个完整的团体，领袖是红衣鬼差，士兵是黄巾力士，巧天工更像是一个外交官，剩余三个，点金笔是资料储备，辕韫车是载具，降妖路是一个巨型计算器。”
刘邦头脑清晰，丝毫没有因为住院手术而影响状态。
“完整的团队，分散的行为，这两者原本就是相悖的。试问一下，如果你们要去外地办一件重要事，绝不会贸然分头行动的。”
他深吸一口气，用好的那只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伤臂：“蓬莱岛必定发生了变故，导致那里的掌控者不得不仓促又分散地将六艺道兵派出，而这变故必定又和六艺道兵的使命有因果关系。”
刘邦的逻辑是：六艺道兵的离开是为了解决蓬莱岛本身的麻烦，那个解决方案是在陆地上，然而后续是六艺道兵分散后再也没有聚拢过，导致任务失败，蓬莱岛消失。
讲完自己的看法，刘邦呼出一口气：“我手里资料不多，没法对六艺道兵本身进行深度研究，但是我常年跑全国各地，重点常常在动机和行为模式上。从这个角度来说，六艺道兵绝对是有问题的。”
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的确有道理。
刘邦的说法未必百分百正确，可他给出了另一种角度和思索，将我此前有些僵化和固定在王灵官身上的视角进行了调整。
我当然也明白，刘邦是想要以这种方式来贡献自己的力量，让我们能够对付王灵官，从而试图帮杨坚报了一箭之仇。
给他这个伤员安顿睡下，罗立也告辞离开，他最近也过于疲劳，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罗子敷伸了个懒腰：“我也睡了啊……”
“慢着。”
我说：“你不能睡。”
“为啥？”她一脸古怪。
“听我的，等，还有事。”
陆阴阳说：“那我睡了。”
“你也不能睡，等等……”
“为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反正先等一等吧，但愿只是我的错估。”
三人也无事可做，于是翻出纸牌来玩起来，输家就表演节目。让人大跌眼镜是，不是陆阴阳赢就是罗子敷赢，这俩人简直是一副老赌棍模样，我各种输，输得有点怀疑人生。
表演节目对我来说倒不是问题，最近学了一手天津Feat日本话快板，竹板这么一打啊，别的咱不夸……
此外就是表演魔术了，这一年跟着罗立没少学这些，人本质上是视觉动物，只要能够让别人视觉集中在你想要的地方，魔术就很容易。
到最后一直输输得我心态爆炸，于是也偷偷出老千——当然这也是罗立这胖子教的。
于是罗子敷第一次落败。
她一脸不甘：“肯定是你出老千，我很擅长斗地主，不会输……”
我掩饰般嘲笑：“愿赌服输嘛，不想表演也行，就让我在脸上画个乌龟，拍照留念一下。”
罗子敷咬牙：“你这个臭流氓。”
我日了猫了，输不起还甩锅，不愧是甩锅王罗子敷。
此时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大半夜有人敲门，难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立刻走到门口，通过猫眼一看，外面站着两个人，张北邙依旧是一身得体西装，他的管家秋田小姐白衬衫羊驼色外套，静静站在旁边。
打开门后，张北邙对我们点头示意：“深夜拜访，打扰了。”
“原来等的是他啊。”罗子敷一脸不爽：“我还以为什么重要人物……”
张北邙哈哈一笑：“我当然没什么重要的，不过这次来却是冲着一件重要的事来，但愿稍后罗小姐会满意。”
我正色道：“你说的是真的？”
张北邙朝秋天使了个眼色，秋天从手提箱里翻出一个扁平像是大型CD机的仪器，立起下面的四个小支架，又拉出上面天线，接上电源，摁下旁边的ON键。
秋天又用一个小型对讲机的东西检测了一番周围，说：“信号屏蔽完成，周围哪怕有电子设备也会被干扰而无法记录这里的信号。”
“滋事甚大，不得不妥善一点。”张北邙少有地谨慎道：“不论是第六司还是王灵官，这事他们想必都会非常有兴趣，不排除他们都在你这里安装了窃听跟踪设备，做个预防，有备无患。”
我点点头，难怪此前他用快递寄来信息，都没有通过手机和网络。
“秋天你还是四处查看一下，能找出麻烦源头来最好，以防万一，只要我们这个屋子不被影响就好。”
在张北邙指示下，秋天拿着手持装置开始仔细搜寻。
“好了，谈正事。”张北邙从兜里翻出一个长条状笔盒，小心放在桌上：“我们都知道，天启六年，明熹宗朱由校强行试图拆卸点金笔导致其自爆，引起王恭厂大爆炸，造成北京城死亡上万人。可以说那一次，点金笔就已经彻底自毁。”
“不过，五年前，我得到了一条有趣消息，说是在台湾新竹，有一个收藏家有一支奇特的铁笔，那支笔没有其他神奇之处，外表既没有精美花纹，也没有值得一说的相关典故。”
他看向我们：“这支笔上有一个古怪的符号，除此之外，这支笔平平无奇，外形上更像是现代的先锋艺术品。那个台湾收藏家一直说这是古董，不过好些专业鉴定师看过，都判断是做旧和作假，原因在于，铁笔本身太新，多年古董是不可能没有损耗的，铁笔几乎没有磨损。”
再一个是风格上，众所周知，每一个朝代、每一种民族文化都有其特定特征，像是北方民族的野兽猛禽图腾和牲畜祭祀，南方部落的刺青与祝巫，再比如欧洲的基督教文化和穆斯林风俗，这些都是有其特定规范和流程的。
新竹收藏家手里的铁笔却是另类的，找不出符合世界上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地域文化。倒更像是现代工业几何美学的产物，鉴定师们按照行业规范和专业经验，都不认可。
张北邙一次和秋天去台湾出差，听闻了这事，就新竹和那个收藏家吴志雄见了面。彼时新竹收藏家年岁已大，对藏品也不那么坚持，张北邙就以一件嘉庆年间大师叶仲三所制内画鼻烟壶和他交换了去。
“回到大陆后，我找了一个大学实验室对这支铁笔进行了检验。”
张北邙说：“铁笔本身外层结构是复合炭纤维，内里混合了大量硅元素和金属，密度极高，而且有一层奇特网状物质影响检验结果的精度。实验室认为这是现代产物，也没有过多计较，就将报告发给了我。”
“检验的同时我也没显着，拓印了铁笔上的符号找了不少符号和文字研究工学者，他们的说法十分统一。”
“虽然看起来有些变形，不过依旧是西周时期大篆，这是一种早期文字，最初为上层贵族使用。”
他说道：“铁笔上的这符号，是一个大篆‘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