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大预言家干尸放回到铜棺，我们几人又还原了铜棺车位置，这才双手合十拜了拜退出墓室，对亡者的尊重还是要的，这也是生而为人的基本礼仪。
这回我们足足走了一个小时，都还看不到尽头，石道走廊就像是拥有无尽的旅程，走得我们三人体力消耗极大，只能暂且停下吃东西饮水补充体能。
按照罗立的计时，我们第一层花费了一个半小时，第二层耗时两个小时，第三层我们目前滞留已经超过了一个半小时，总计在盘龙遗迹地下呆了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几乎是马不停蹄，体能和精力消耗巨大，由于缺氧更容易肌肉疲劳，加之那如跗骨之蛆的怪响回荡，一路上走得可以说是极其艰难。
我问罗立：“氧气罐够吗？”
罗立清点了一下行囊：“这个放心，只要不是长时间处于以氧气罐补给的状态，现在的用量还能持续八个小时。”
孙倪也看过来：“计步器，看看距离是多少。”
“这……”罗立看了看手表，脸色古怪。
“该不会计步器坏了？”我有些担忧。
“没坏，只是这个计步……”罗立舔了舔有些发干的下唇，脸色不太好：“咱们已经走了六公里。”
六公里。
“……果然越来越大。”孙倪皱眉：“为什么要设计这种地下金字塔形态的墓穴，没有道理，而且这样做过于耗费人力物力，难道仅仅是为了彰显尊贵？”
“不能耗太久，眼下我们体能短时间是不可恢复的。”我支撑着站起来：“我提议我们再往前走一个小时，如果还没有发现就暂时回去，否则太过于危险……”
“已经迟了。”罗立摇头：“马烨你算。就算是我们全程折返都和来时是同样的速度，事实上我们体力消耗到这个程度，回去必然会慢。就这么算，就是现在回去也要五个小时。”
我脑子有些乱，这么显而易见的数学题我居然完全忽略了，自从进入盘龙地下遗迹好像事事都超出了预计，突发事件不断令我们疲于应对。
“原本应该是由我来掐时间和做计划节奏的，只是我一路上应对那个古怪声音，后来还短时间断片，也忽略了这事儿。”罗立苦笑一声：“眼下咱们的境地比我描述的要难得多。我说的都是最标准没有意外状况的条件下，如果中途有任何一丁点意外，以我们近乎耗尽的体能很难应对。”
这回我也没辙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没了体能和力气，就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孙倪却笑了：“我倒不这么认为，徐青宁敢于孤身一人进入这地下遗迹深处，他还带了酒，以我对他的认知，绝不是过来找死的人。他既然能够在下面呆这么久，下面想来一定有某种环境缓解。”
“既然这里待不住，就下去破局就行了？”说出这样话的孙倪有些突破了我对她的既有印象。
此前孙倪给我留下的影像一直都是一个优雅得体、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名门之后，她不需要刻意去追逐什么，那些常人眼里期待的东西自然会围绕着她。眼下孙倪却头一次露出了娇美面庞之下的决绝与锐气，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她和陆阴阳的影子合为一体。
“还能走就走，你们行吗？”她看向我和罗立。
我和罗立争先恐后强调：“当然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这是尊严问题。
不得不说，精神力某种时候能够激活体内不曾有的能量，就像是眼下我和罗立，一路插科打诨侃大山，反而身体的疲惫都给忘了，权当是去郊区徒步远足。
十分钟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第二座墓室，一脚跨入其中，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冷，真冷。石室犹如冰室，干冷刺骨，站在里头让人不由自主试图将裸露出的皮肤用毛巾和衣服给遮住。
墓室的装饰物十分怪异，居然是一颗颗骷髅，整齐的骷髅头堆叠在一起，组成了一种血腥阴森的立体墙纸，颇有些尸陀林佛塔内的气象。不过这与尸陀林的人骨宫殿又有不少差异，不提中央那古怪的四轮铜棺，周围还有一圈像是石台的结构，摆放了各种动物的头骨，就我认识的有牛、羊、马、鹰与一个巨大的蛇头骨，此外还有好几个说不出名字的野兽的颅骨。
除去累累白骨，这墓室内还有一个特殊之处，铜棺上有一根晶莹温润的绿松石手杖，手杖顶端被雕刻成了人头骨的形状，看起来栩栩如生。
墓主人被众多白骨朝圣般围绕，头骨手杖代表了墓主生前的地位和力量，只是到底他是什么身份我依旧没看出来。
“权杖代表统治和掌控。”孙倪小心翼翼抓起绿松石手杖，左右仔细端详了一番，我们都戴了手套，倒不怕上面有什么小机关。
罗立更是眼睛直勾勾看着绿松石手杖，眼睛都不会眨了，就差没有流哈喇子。
我看不下去：“这是国宝，别有想法了，带出去就是三年起步。”
他这才悻悻收回目光：“看两眼而已，马烨你也忒看不起人了，我这是欣赏的目光，纯粹为我国古代珍宝而吸引而已。”
“放屁，你明明是计算值多少钱的目光，你就差嘴里没说出这手杖能卖多少美刀了。”我这回给他戳破。
罗立也不气恼，摇头晃脑道：“正所谓无主之宝，有德者居之……当然这里早就被国家开发了，肯定是带上去上交给国家，我罗立可从来是熟背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的优质市民，就差没入党了而已。”
孙倪突然说：“这里埋葬的应该是盘龙城曾经的国王。”
王墓？
我稍微镇定下来，问她：“不过哪有一个国王弄得到处都是骷髅的，总不能说这里的骷髅都是他的陪葬品……”
“你说对了。”孙倪一笑：“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大量生祭更体现出墓主崇高地位的？”
她扬起手里的绿松石人头手杖：“这可以算是最有力的证据，权杖历来是代表指挥和权威的象征物，绿松石表示尊贵，人头显然是当时盘龙城一个很标志性的图腾。”
“这里的人类骷髅头，我数了数，恰好八十一个，与盘龙墓葬数恰好一致，这并非巧合，而是寓意着墓主是建造出巨大地下宫殿的人。”孙倪用手杖在那些动物头骨上一一点过：“这些头骨象征了财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是盘龙国王宝库的一部分，所以陪他殉葬是很自然的事情。”
罗立哦了一声，就像被点醒过来：“也是，能够排在大预言家身后的估计也只有当时的国王了。”
我顺着他说：“但是这一层是有三座墓室，按照这种逻辑，根据地位由低到高排列，最后一个墓室……又是谁？”
我们三人没有一个人回答。
但我知道我们心里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能够凌驾于王权和预言之上的力量，只有壁画上那个无所不能的神人——白目人。
会是白目人躺在最后的一尊铜棺里吗？我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