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碎的胸腔骨和三合土一起呈碎片状散落在地上，如此就暴露出飞头人胸腔里还有一个脑袋的古怪。
罗立第一个凑上去瞄了一眼：“不对，这不是头骨。你们看，这玩意儿只有一个眼眶，也没有鼻子，牙齿，就是一个空壳……哦，这也不是眼眶，是上面被陆小姐倒是砸出来一个洞。”
陆阴阳不语。
我越看这胸腔里的东西越是觉得眼熟：“这玩意儿我们好像在哪看过？”
罗立捏着鼻子说：“当然了，不就是之前我们从水里捡到的那个‘大海螺’嘛。”
我这才注意到罗立的样子很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我没事啊。”罗立捏着鼻子：“就是有点感冒了吧，喉咙不舒服，干，说话有些痛。”
“你到底碰了什么东西？”
罗立左脸肿得像是包子似的，而且泛着青黑色，脸上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如同中毒了一般。
陆阴阳立即用手摁在罗立脖子上，罗胖子也知道可能出事了，动也不敢动。
摸了摸脖子，陆阴阳从兜里翻出一个指头大小的塑料管，倒出一粒药丸让罗立吞下去，又用手小心捏了捏他的脸，结果一捏罗立就尖着嗓子叫疼。
我又气又急：“你还说没事？”
“我怎么知道，之前根本没注意这一茬，以为只是咽喉炎……”罗立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最后两个字几乎干得吐不出来。
“别说话。”陆阴阳严肃道：“坐下，靠墙，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
罗立被她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吓到，赶紧如陆阴阳说的那样做好，有节奏呼吸着。
“不用你说话，我问你话，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她问：“口腔内有酸痛感？”
罗立点头。
“身体尤其是是鼻腔周围有灼热感？”
罗立又点头。
“呼吸不畅，头有针刺感？”
罗立用力点头。
陆阴阳又从小背包里翻出一叠网眼棉布往里头包裹了什么东西系好，然后塞进罗立嘴里，叮嘱他不要咬破棉布。只见罗立含了东西的嘴巴动个不停，好像很是难受，他脸憋得也猪肝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闭气而死。
“马烨，堵住他嘴，不要让他吐。”陆阴阳一边用小药瓶配药一边发号施令。
我挽起袖子说了声对不住，双手压住帕子堵在罗立嘴里。
“你就闭着眼，忍过去就能活，不然这鬼地方没有适合的药物，说不定你下半辈子就是猪头形象了，你真想当一个罗胖子吗？”我一边激将一边提防罗立可能的挣扎。
看得出他十分痛苦，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毛巾也很快被涎水给浸湿，罗立双手捏着自己大腿，手背上青筋暴起，在忍受一种我不知道的痛楚。他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狰狞，双眼怒睁，鼻孔张大如同牛一样在喘气，头上汗水一缕缕往下流，身体抖个不停。
“可以了。”
陆阴阳这一声简直像是天籁，我松开手的一瞬间罗立吐出口里棉布，棉布上面已经被口水和一种淡黄色粘液吸满，他则是低头吐出一大滩黄色粘液和黑血。吐完之后罗立擦了擦嘴，陆阴阳又递给他一个小瓶子让他喝下去，罗立仰头就朝口里倒，就着水喝了下去。
说来神奇，一两分钟后罗立顿时生龙活虎起来，声音还是有点低哑，但人明显精神已经恢复，脸上的发肿也肉眼可见消退下去。
“痒死我了，陆小姐你给我吃的是什么？”罗立用手背擦了擦嘴：“从小到大没这么痒过，嘴里都麻透了，痒得我每一块肉都要跳出去似的。”
突然他猛地拉起防水兜帽：“你们快点小心头上的东西，我就是被头上滴落的毒水弄成这样的。”
他这么一提我们一个个有样学样，都用兜帽遮头。
几只手电照向空中。
从卵塔墓群进入大门内这条长道我们的目光都被壁画和石脉吸引，根本没有去顾及头顶，这时候才看到，石道顶部镶嵌着一个个圆滚滚的装饰物，里头正有什么液体将落未落，悬停在圆球体边沿，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进来后我左边脸上就感觉到沾了水，那时候以为是地下水滴落，也没有注意。”罗立声音里充斥着忌惮和后怕，再次戴上了防风镜，并且用防尘巾将自己脑袋捂得严严实实：“我摸了一把，很小的一点，结果后来喷嚏怎么都停不下来，我就知道，肯定是这玩意儿有古怪。”
我仰起头，也用罗立给我们每个人标配的防尘巾捂住面部，小心打量着通道石壁顶部。灯光所到之处，那些椭圆形的惨白装饰物终于露出真容，它们都是一颗颗密密麻麻镶嵌在穹顶石头之间的骷髅头，只是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看起来如同某种点缀在天花板上的“明珠”，只是这一个个骷髅鳞次栉比整齐排列，给我们这些仰望的人一种沉重的死亡压迫感。一滴液体从骷髅眼眶里滴落，我险之又险避开来，这一水滴融入了地上积水，转瞬就再无彼此，融为浑浊的浅水一份子。
陆阴阳设法采样取了一点液体放入特制小管内，又从竹筒里揪出召灵虫的脑袋，将管子液体滴入它嘴里，顿时这只融合了灵怪的妖魔疯狂扭动了一番，可是看它那模样我反而觉得不是发怒，而是……觉得美味？
“里头含有尸水。”陆阴阳皱眉，再度抬起头看着铺满顶部的密集骷髅头。
这些头颅骨组成了一面巨大的白骨墙壁或者说是长廊，恍若连同了人间和地狱，由万千死灵的尸骸铺就了窄窄的密道，通往不可知的幽冥世界。不过我很快回过神来，真正的阴间是需要通幽冥关、过无常殿才能跨入另一个维度的亡者世界，这里充其量是营造出一种人为气氛罢了，和事实上的阴狱根本不是一回事。
罗立捂着还有点肿胀的腮帮，好奇道：“这尸水又是哪儿来的，总不可能这些骨头那么多年自己还能产生尸水吧？”
“上面。”
陆阴阳言简意赅：“这上面还有一层，应该堆积了尸体……尸水渗透了土层和石头，通过骷髅滴落到这里。”
我不由想到此前大鬼在挖掘那尊头戴法帽手势古怪的佛像时悬在石柱上的两手两脚，难道那些尸块真的和头一批来的人无关，是原本就存在这寺庙里头的？那么这些尸首又是从何而来，属于什么人的？
“我知道了，这里原来是……尸陀林。”陆阴阳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