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有很多常见特征，其中之一是反常脱衣，冻死前由于体表血管重新开放、大脑麻痹，产生燥热感而脱衣，冬天玩雪或洗衣时间长后就会发现手掌有灼热感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死前有饮酒，更有可能出现此类现象。这恰好符合努尔哈利去不落湖前喝下了不少烈酒的症状。
再一个是尸检法医对努尔哈利临死前露出的奇怪笑容也做出了科学专业解释，说是不少冻死者临死前都会产生幻觉，这是神经刺激导致的大脑意识错乱，某种程度上和我们常说弥留之际会看到自己一生在自己眼前重演一回事。寒冷境地下幻觉让人弥留之际脸带笑容，这在冻死的人中并不罕见，法医说这反而是正常的事，倒是死者意识错乱前的窒息行为他实在费解。
法医怀疑是死者进行窒息刺激导致的谵妄，可尸检后发现并非如此，前后有一个明显的时间差，脖颈上的勒痕在前面，而且那时候死者应该十分清醒，下手很注意轻重，指甲里还检测出了绳子纤维提取物。至于是否是性窒息，倒是没有一个定论，也不影响最终结果报告，法医个人看法是无关的，如陆阴阳所说没有在私处发现明显遗精现象，并且死者身体陷入冰水中，很难勃起产生生理反应，取证也受到影响。
我们连夜赶去公安局取了断掌回来，整个过程如同地下交易一般鬼鬼祟祟，证据保管室门微微隙开，周围方圆五米没有人，据刘邦说这个时候监控会由于存储满了而更换检查，整个过程大概十五分钟，我们时间充沛。直到将断掌拿出来，我才发现不对劲。
这不就是从公安局偷证据了吗？犯法的啊！
刘邦却是一脸满不在乎：“别上纲上线，非常时候，非常办法，这是一种折中解决方式，他们也没责任，你们嘛……也没人发现不是？只要二十四小时一到把东西还回来，没人说不是。行了，你们先去忙，我还得稳住他们高队长，他请我去夜宵，这都是公务餐，没办法，要商讨这个复杂的案子，得熬夜了……”
此人一脸为难去吃人家，偏偏义正言辞，让人说不出不对来。
我们三人回去匆匆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罗立车子加满了油一路向北开向雪山群深处。防滑链在雪地上不断咬合，让车子有些微微颠簸，不过我和陆阴阳都顾不得那么多，各自合计自己的任务。
白马神剑相关资料是我在收集整理的，我利用知网和专门的文献引擎搜索了一大堆资料，一目十行扫下来发现白马神剑这个词很讲究。哈萨克把马认为哈萨克人的翅膀，马是天使，是纯真的，鬼灵害怕接近马。马具、马鞍、马鞭具有神秘力量，是因为那些东西都用在马身上，所以它们也是神圣的，可以驱走邪气，其中以白马最甚。
神剑是哈萨克萨满普遍使用的重要法器，不在外面看病的或不举行大型巫术活动的萨满都会有神剑，萨满神剑不是平时在生活中使用的刀子，而是必须是皮沙克（Pishaq）。剑身约长20-30公分，双刃无血槽，剑柄木制或牛角制。不同萨满和不同场合使用的神剑规模不固定，有的萨满会把神剑携带身边，有的萨满会要患者家的刀子、菜刀等，神力不是在它的规模上，而是在它内涵的象征意义上。哈萨克萨满在仪式中轻轻挥动神剑（刀），在病人身上作刺杀状，神剑会把患者身上的撒旦分成两半，最终驱赶居于病人体内的病鬼。
两个词汇联合在一起，就将虚实合二为一，既有神性又有锋利属性。
再者是哈萨克萨满对驱邪的方式，道具只是辅助，不论是冬布拉还是阔步孜，甚至是神鞭和神剑，都是一种借住神性进行利用引导的手段，核心是语言和沟通。弹奏乐器或是挥舞神鞭时萨满都会念诵一些特定的诗歌，有些像是基督教手持圣经复述耶稣启示录，这方面来说和道士的手段本质上并无区别。
此前我已经见识过“妖魔”与“鬼怪”应对方式的差异，前者需要以物理化学手段为主，符箓为辅助，后者却需要“借神”，通过沟通特殊意识形态“阴间之主”来达到遏制的目的。
特别是后一种，孙倪和罗子敷就展示过不止一次，只需要依“符——咒——术”这三个环节的流程完成道术构建，就能够施展借神。
步骤上略有出入，但运用都是借力的思路，也不知道哈萨克萨满们请求的精灵和神灵是否就是阴间之主的另一个名字。
“手掌曾经被人用利器割开过。”
陆阴阳冷不防一声，让我从自己的脑回路里挣脱出来。
她戴着橡胶手套，小心翼翼端详着恶鬼断掌，这断掌外面的冰层早已融化，露出下面干瘪褐色的掌骨，活脱脱是一具干尸的肢体部分残留。
在陆阴阳用手指指引下，我终于发现了断掌小指根部有一道划痕，这道痕迹很浅，要不是有高亮手电光源特别点出很难注意到。
“努尔哈利用刀原本试图割下这根手指。”陆阴阳抿着唇，双眼专注盯住划痕：“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让他放弃了，转而，咬断了自己的手指。”
她模仿努尔哈利，先翻出一把刀子在上面比划了一下，然后收起刀，慢慢将左手小拇指凑向自己嘴边含住。
光是看到这一幕都让我觉得一股寒意，难不成这恶鬼断掌真的能够招来魔物？
我有些担心：“你说，这玩意儿该不会能引起鬼怪过来吧？”
“我身上的血蝠咒没反应。”陆阴阳将手掌收在密封袋里：“血蝠咒能够感应到鬼怪，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我想应该不是，或者真有的话……”
她认真道：“那会是鬼神，所以血蝠咒完全失灵。”
我给她吓了一跳：“别，千万别。”
陆阴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血蝠咒才重新填画了一次，有一个适应期，适应期内感知很迟钝，我也不能确定。”
鬼神可邪门得很，作为鬼怪之上的高阶位者，海南之行光是在九黎君所寄生的巨鳌处就兜兜绕绕，我们一行可以说是被玩弄于鼓掌之间。要知道，九黎君本体已经早就死掉了，而且他智力很低，并没有特别针对我们这些外来者，哪怕如此也让我们狼狈得够呛。
“你们看，前面那块大石头是不是就是老萨满说的鹿石，圣人之洞就在那儿了吧？”
罗立将车速降下来。
我也透过前面挡风玻璃往外看去，只见一尊约莫有三米高的粗陋石柱伫立在斜前方，周围还有一堆堆石碓，仿佛顶礼朝拜般环绕着石柱。
这就是木沙萨满所说的圣人篆刻的鹿石，也是圣人之洞外面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