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娃子，胡说八道又来离间计？”罗胖作势挥起手要扇他脑门，阿猴躲也不躲，就是倔强地看着老刘。
“他是杀人犯，跟着他，你们都得死。只有我才能带你们去阎王洞！”阿猴声音还在变声期，吼起来还有几分尖锐。
我们都看向老刘，老刘一脸惊愕：“你们信他不信我？我老刘从不害人的，这个尕娃子差点害死你们，不用说我都晓得，肯定是带你们去了一些要死人的地方，把你们推下去，或者封住路，对不对？”
他瞄了眼少年，点燃一根烟，慢条斯理道：“去年夏天，山下有两个娃子捅了人跑到山上，你就是其中一个，对的不对？”
阿猴身体一僵。
老刘对我们说：“你们外地人不晓得，这事在本地都知道。两个小娃娃，十几岁，一个拿着骨头刀，一个弄了根镰刀，弄伤了另一个娃娃和他爹，然后跑到了这山里。这里这种事是不报警的，抓住了按照当地习俗处理。”
我问：“抓住了怎么处理？”
老刘哼了声：“动手砍手，动脚砍脚，然后村里养他，让他晓得规矩。”
我看到旁边的阿猴身体有些颤抖，这里民风彪悍，十几岁的孩子都敢拿刀抢劫，伤人直接私刑，让人有一种穿越时代的错觉。
阿猴说：“不是，是他爹用棍子打我和我哥，我们才用刀捅他。”
老刘笑了：“被打就可以用刀捅人？说你们是娃娃就是娃娃，这都不懂。你捅了他，没捅死，他儿子不报仇？你捅死他们一家，村里人还敢让你们活？下回谁一家又要被捅死？”
他的话虽然糙了点，但有一种淳朴狂放的道理，我第一次对老刘这个财迷刮目相看。
阿猴则只是坚持说他们是被打的，没办法。
“你杀了人，你才是杀人犯。”少年突然醒悟过来什么一样，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跟着老刘的话走：“我和我哥看到的，你在阎王洞把人丢下去。”
“我杀人？”老刘一口气吸完一根烟，看了看我们：“我老刘要是有胆子杀人，还会窝在这么个烂地方？我老刘早就出去闯荡江湖，吃香喝辣了，我杀人……”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少年由陆阴阳和周游审问，这边老刘则是由我和罗立作陪——当然实际上也是套他话。
老刘毕竟年纪大，见识经验多，直接说：“你们也不要猜来猜去，我告诉你们就是了。是，我在阎王洞，丢过尸体进去，不过那都是不得已。”
不同于其他人，老刘早年丧子，晚年丧妻，他没什么念想，就想着能搞一笔钱然后出去过一盘风光瘾，大半辈子都在穷乡僻壤，令他觉得憋屈。
但老刘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谋生手段，于是他只能靠着一些其他人不干的行当为生。比如说给外地人当向导，给一些打猎的（偷猎者），砍木头的，还有一些卖皮子的当中间人，拿一点油水。
其中他最想和偷猎的和盗墓贼合作，一部分是因为这两部分人最阔绰，而且他们最容易死，死了之后身上的东西当然就是他老刘的了，宝贝当然有德者居之。
偷猎的会往山上深处钻，老深山是最不能乱去的，各种古怪事情层出不穷，但谁叫皮子价格贵，野货受欢迎呢？老刘就像是鬣狗一样远远跟在后面，总有几次会死人，死了人后他就会出现，将对方身上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然后背着尸体丢进阎王洞里。
进了阎王洞，也算是毁尸灭迹，同时也不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老刘想得很简单，反正死人也用不了东西，倒不如给我这个活人用。
“不信你们随便问嘛，我老刘现在就一个人，有钱就花，有肉就吃。”老刘闷闷道：“我老刘只是处理死人，其他东西我是不碰的。”
混合了他和阿猴的话，基本上老刘的逻辑是没有问题的。
倒是阿猴的事让我们有了进一步的发现。
“再说一遍你哥哥的事。”周游道。
阿猴揉了揉才从藤曼绳子中解脱出来的双手：“你们真的会放了我？只要我说了我知道的事？”
周游笑道：“不然呢？反正你拿了我们的东西也还了回来，抓住你把你丢到悬崖下？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教你一件事，用刀子是最笨的，你看看这位老刘，他一张嘴皮子，就让你和他地位天上地下的区别，我们得供着他，请着他，给他钱。你呢，被我们用绳子捆起来，为什么呢？你想想。”
阿猴若有所思。
“好了，先讲正事，说吧。”
不得不说周游这人做思想工作有一套，阿猴对他似乎态度已经截然不同，至少获得了一部分的信任，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
“我哥，一个月前我们没有找到吃的，我们都很饿。”阿猴慢慢回忆着：“那时候到处在下雨，路滑，我又摔到了骨头，我哥说要去给我找肉。几天后他回来，拿着一个猪头，那猪头是用酱汁煮过的，很香。”
他吸了吸鼻子，仿佛那一幕就在眼前。
“我吃了一半才想起，不可能他去山下拿猪头，会被抓住砍了手，我就问他是哪来的。他后来才说，是从辟邪树下面偷来的……”
说到这里少年露出哀伤的神色，另一头的老刘则是脸色凝重。
“我哥说他要死了，他那几天开始变得疯疯癫癫，说话我也听不懂，最后他一个跑了，我一路跟到阎王洞，他跳进了洞里，死了。”
我和周游互相看了一眼。这辟邪树还真是邪门，人真的不能触碰？到底它和阎王洞有着怎样的关系？
“继续。”周游鼓励他。
阿猴犹豫了下，说：“他进了阎王洞后，我在外头守了五天，前几天都没什么，最后一天，我听到他在喊我名字……但我太害怕，不敢进去。他就一直念我名字，一直喊。”
说着他揉着眼睛哭了起来。
阿猴突然抬起头：“我带你们去阎王洞，有一条近路，从这边过去只要半天，他绝对不晓得。”
他自然指的是老刘。
我们几个商量了一番，决定试试，反正来去不过一天时间，我们还能够耗费得起。如果能够提早到达阎王洞，我们就有更充裕的时间来准备营地和设备。
况且阿猴人都在我们手里，他实在没有理由骗我们。
罗胖站起来：“那等什么，现在就出发。”
从头到尾老刘没有说一句话，默默背着他的牛仔背包跟在我旁边，倒是阿猴和周游不断在交流什么，老刘有了一副真正向导的模样。
我们穿过了一座斜坡，又从一个谷底往上走，在树木之间来来去去，居然真的只花了半天就到了阎王洞前面的石碑处。
半人来高的石碑上只有一个缺了下半部的繁体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