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花，落地后我第一个感觉是耳边是几声撕破耳膜的怒吼。
灵犀控制我往前看去，前面两个赤裸上身的汉子正在用两柄青铜斧头对砍。左边那一位更加高大，一斧头深深砍入对方肩胛骨里，一时间鲜血四溅，对面那人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一样，反而狞笑着一斧头趁机砍向对面脖子，俩人这电光火石以命搏命间，高大汉子脑袋就从脖颈上飞了出去，撞在墙壁落地后滴溜溜转，死者脖子上喷出血雾，人也倒地。
胜者嘴里发出如同野兽一样的嗷嗷叫声，此人更是趴在地上，双臂双脚如同猫科动物一样抱住死尸，脑袋凑在对方脖子上吸着血，满是血迹的脸上全是愉悦兴奋。
我看得一阵想吐，想要闭上眼睛，可灵犀完全取代了我的控制权，反而让我一步步靠近这人形野兽。
“你看他的眼睛，里头是不是很奇怪？”
灵犀这句话让我注意力从血腥场面上转移开来，继而聚焦于胜者眼球，这人的眼球里居然有一种长条状小虫子在游动，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接着我又发现此人有一件常人不具备的器官，他屁股后面有一条湿漉漉的细长尾巴。
这尾巴和他身上肤色一样白，要不是看长在人身上，只会令人觉得是一条蛇尾，因为过于柔软无骨。此时这人趴在尸体上野兽一样啃食，尾巴缠住了猎物的脚踝处。
灵犀又四下张望了一番：“还在九黎一族祖船里。”
如她所说，我发现这里并不陌生，恰好是此前来过的“风波带”，只是此时这里一地紫红色血迹，海绵墙上更是血迹斑驳，就在不久这里应该有过一场惨烈厮杀。
躺在地上的死者就是我之前见过的甲板上九黎一族水手模样，胜者也是如此，只是多了一些莫名疯狂，也长出了一条尾巴。
恰如陆阴阳断言，鼇鱼卵里果然有病毒。
灵犀听不懂：“什么？”
在我解释了一番后，她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我还在说为什么九黎一族莫名其妙就死光了，就剩下一些逃出去的野鬼。想要窃取阴狱鼇鱼的阴阳两界行者之力，啧啧，想法是不错，可惜……”
如此一来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焦点：为什么九黎一族一定要闯过幽冥关返回阴间度朔山？
孤魂野鬼和当时的九黎一族毫无关系，他们身份特殊，却也属于人的范畴，哪怕与炎黄两族争夺失败也不至于此。
“这个嘛我倒是晓得一点。”灵犀轻笑一声：“谁叫我原本就专门做收集各路鬼神黑历史的任务，有了别人把柄，挖起秘密就会比较容易。”
“曾经有一位鬼神漏过口风，说度朔山是一个相当奇特场所，介于虚实之间，能够孕育出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人祭……”
度朔山上原本有一棵巨大桃木，谁也不知道桃木是何人种下，相传两尊鬼神“神荼”“郁垒”就是从桃木之中诞生，它们的出现就是为了保护度朔山桃树的继续生长，一直相当低调。谁知当时的北阴酆都大帝洞察了其中秘密，设法吞并了“神荼”和“郁垒”，将两尊鬼神捏做一体，名为“万鬼门”，在其中建立鬼国。
“说起来，这也算是本届酆都大帝的发家史。”灵犀口里对这位直属大老板毫无尊重，随意调侃：“反正他的酆都大帝位阶也还不是抢来的？在阴间，可比人间要直接得多，大家的尊重的是各自位阶，而不是具体某一个鬼神。比如说，我是天蓬君之一时，诸多强横鬼神也得和我套近乎，现在嘛，一个个应该想要抓住我套我嘴里秘密。好像扯远了，继续继续。”
九黎一族就诞生自度朔山的桃树中，这就不得不引人猜想。
名义上九黎一族已经是酆都大帝的近随，但碍于酆都大帝威势，这些话也只是私下说说，并不敢过于深究，怕触怒了这位阴间之主引来杀身之祸。
“明白了？”
灵犀并没有说透，但我已经领会她的意思。
“你是说……”我吞了吞唾沫：“九黎一族就是酆都大帝弄出来的试验品……”
她佯装不懂问：“实验什么呢？”
“人造契者，彻底控制参同契。”我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从未有过地接近如此的恐怖真相，唇齿发干，浑身肌肉都在颤抖：“他想要由虚入实，不止控制阴间，还要掌控人界……”
“聪明，马烨，女祸之体果然是一体双灵，只需要稍微开窍就会成长很快了。”
灵犀欣慰道：“孺子可教，我可要好好调教你，陆阴阳到底还是太温柔了，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此时我根本顾不得和她打嘴炮，脑子里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间竟然组织不起任何连贯语言来。曾经我以为阴间和人间应该是两不相干，类似于中国和非洲的关系，隔着老远，只要你安安稳稳待着就不会有事。可灵犀的说法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获得阴间之主位阶的酆都大帝竟然很早就觊觎人间，想要利用能够和阴间完美契合的九黎一族掌握影响人界。
难怪九黎一族来历几乎无人可考，与黄帝逐鹿中原失败后他们就销声匿迹了。
想到这里我不免松了口气，谁说我人间没有能硬怼的扛把子？明显是酆都大帝的如意算盘给人打崩了。
“崩是崩了，不过酆都大帝这样老谋深算的高位者来说，他的目标不可能会从人界放弃。”灵犀提醒了一句：“所以我基本上能够断定，鼇鱼也是那个人给九黎一族找来的，这样九黎君才能快速带领几十个族人进入人间。只是既然计划失败了，九黎一族也就对酆都大帝毫无用处，当然不会放回来。”
犹豫了一下，灵犀又格外认真道：“我甚至觉得有八九成的概率，九黎一族哪怕失败后鼇鱼病毒的下场也是那个人计划中。”
我不知道酆都大帝和九黎君有过什么样的参同契，但九黎君多半得到酆都大帝庇护路引，结果却被天蓬君堵在外面，求生无门，只能眼睁睁地一族灭亡在茫茫海洋中。
“成了，差不多搞懂。”
灵犀往前走，沿路不少无头尸体，更多的长尾巴被感染的九黎族人在喝血啃食，骨头交错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听得我头皮发麻。
前面终于出现了九黎君的身影。
他终于换上了那用裹尸布缠上的布满符咒的战斗躯体，此时九黎君用手中大弓勒住一个感染的族人，将其摁在墙壁上，最后一下子勒断了对方脑袋。
九黎君双眼往下渗出两道黑血来，哪怕如此他也睁着眼，只是双眸变得空洞。
“他在哭吗？”
灵犀淡淡说：“不是，他也被感染了。”
陆阴阳说错了一点，不是进入鼇鱼卵里才会感染，而是只要身在鼇鱼体内就如同饮毒，最终会同这条耄耋之年的阴狱鼇鱼一样步入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