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真奇怪，聪明时候的确让人刮目相看，低智商时又很智障，大多数人智商是一条基准线，你的应该是波浪线。”
或许是达成契者关系的缘故，灵犀说话也相当放肆起来，毫不给人留脸面。
我忍不住嘀咕：“鬼神简直和人一样刻薄。”
“你根本不懂，鬼神原本就是在……”灵犀最终还是生生停下来，转口道：“你之前经过了几次九黎君的回溯？”
听完后灵犀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响指，身上骤然一变，原本小麦肤色全部褪去，变回天蓬君本尊的奶白洁净如婴儿皮肤。漆黑如瀑的头发挽在脑后束结，她身披宽袖交领系腰长裙，红裙黑带，蓝眼红唇，娇媚之余自有一股不敢让人亵言的古典贵气。
“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原本天蓬君之一，为阴治都司，吏刑鬼魅。”灵犀说话的语气依旧是轻飘飘的，不过“换装”后还是让人眼前豁然一亮。
经过她的进一步讲述我终于明白天蓬原来还真相当于三个人。
其一是九重卫戍，即是俗语里所说天兵之身，天蓬元帅；其二是北极驱邪院阳神，拘役雷霆，神霄雷霆兵府执掌；其三为妖惑之身，阴治都司，巡判鬼物，洞悉六宫鬼神名讳。
如此就契合了北极四圣之首天蓬的三个不凡身份，一是卫戍包括无常殿在内的阴间，二是掌控那个什么北极驱邪院，能够号令雷部鬼怪，三是我眼前的蔡嫧，别看她这样，在阴间也是大名鼎鼎的大法官，并且小本本上记录了所有鬼神名讳——想来类似于我国纪委书记的角色。
小姐姐is watg you！
想到这里，我顿时之前沮丧全无，莫名其妙抱到一个如此大腿。长者们说得好，一个人的命运果然是要靠个人奋斗，也要跟随时代的进程啊……
转念一想我又有些奇怪：“那么你的真名叫什么？”
“名字的意思和你们不一样。”灵犀努努嘴，一脸不屑：“阴间鬼神和阳间人类不同，并不需要表面的名字，真正名讳是可以追溯到一位鬼神的来历，不过按照古法习惯，鬼神之后要么带司职要么君道师法……现在不方便使用天蓬君身份，还是叫我灵犀君好了。嗯，这个名字还不错。”
毕竟这才是大家开诚布公的第一天，互相认识的事急不得，我也不再深追。
“九黎君的回溯，对你有什么帮助么？”
灵犀道：“很简单，我需要通过九黎君的回溯验证一件事。”
“什么事？”
“天蓬君有没有发现我是主动故意逃走的。”
我惊了：“你不是被九黎君白骨箭给射爆……不，射伤没法回去的吗？”
“太年轻。”灵犀一脸嗤笑：“我早就不想锁在天蓬那儿了，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跑了，不然你真以为光是九黎君的‘度朔弓’就能伤到天蓬君？”
不是没考虑到有这个后果，只是从灵犀君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人觉得毁三观。我原本想着，鬼神这种角色在阴间是大人物，统御鬼怪，巡行边境，掌兵执狱，应该是那种毫无个人情绪，一切以规则大局为重的角色。谁想到灵犀这个异类身处高位居然是早就想着逃离，借着九黎君的出手终于逃逸成功——让我怀疑是不是她是贪污腐败或者犯了什么事逃难。
但我又转念一想，鬼怪四类，妖惑说是最难消亡，而且花言巧语，擅长引人情欲，灵犀一方之言未必完全可信。
“可笑。”灵犀看了我一眼：“我用得着骗你？还有，妖惑擅长和是否使用是两回事。连这么简单的逻辑能力都不懂，换做在五丁都司，你这样的做个小吏都不够格。”
我惊了：“你能读心？”
对方脸色古怪注视着我：“你是不是傻，我们签订了参同契，自然是随时可以轻易沟通，你对我再无秘密可言，不然你以为参同契是什么？”
亏了亏了！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占了大便宜，结果却是自己变成了灵犀的一个透视物，说起来类似于公交车，想上就上，想下就下，车上什么都一览无余……
“公交车？”灵犀吃吃笑道：“倒是有点像。”
我不敢再联想，这人面前我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于是我转而询问：“那你一直就是想要利用黎舟进入九黎君的回溯里，验证天蓬君有没有发现你的异常？”
“她肯定发现了，这些瞒不了她们俩多久。”灵犀一脸无所谓地样子，双手放在小腹前：“我只是要观察她们的态度，是要汇报还是装作无事发生。”
我小心问：“结果是？”
“目前暂时相安无事，以后却是说不好了。”
灵犀一笑：“所以我准备确认最后一次，也该真正入世人间了，阴间我呆着才会有麻烦。”
选中小姑娘蔡嫧也仅仅是权宜之计，当发现我们一行到来，灵犀就很快就发现我更适合，一切的计划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展开来。
所谓哪些九黎一族内部感情纠葛的事情，都是灵犀这个说谎大师自己编纂的剧本，见孙倪以“金玉良缘”符咒出手，她更是顺水推船，自编自导自演，一人分别饰演导演、编剧、女主角、大反派、画外音……完完全全骗过了我们所有人，简直恐怖。
“不过在九黎君回溯中，很快我发现忽略了一个东西。”
灵犀收起笑容：“九黎君没死。”
在我所认知中，九黎君这样的鬼神不死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他已经灰飞烟灭，自然也不会出现回溯这种事。
“不，你没懂我的意思。”灵犀说：“九黎君因为远古和酆都大帝的紧密关联，本身就拥有超出大多数鬼怪范畴的能力，但他依旧是人，人鬼殊途，双方无法互相往来。然而九黎君前后不断尝试闯过地府幽冥关，就我在场就有八次。”
她以右手拇指食指比出一个八的手势：“在阴府里，我不说无所不知，也算是所知甚多，但九黎一族的来历依旧有很多疑点，根据我询问的小鬼，九黎一族最早出现在度朔山，那里唯有酆都大帝与两位近侍能够进入，外有万鬼门，没有酆都大帝首肯，无人能够通叩开大门。”
让蔡嫧觉得古怪在于，九黎一族这样的人类为什么会在阴府之地出没，酆都大帝到底又与他们有什么样的关系，要说仅仅是参同契完全不必如此复杂，再者人是无法进入阴府之地，为什么九黎一族如此特殊？
“想知道么？”
我点点头。
灵犀狡猾一笑：“咱们现在也算是一伙的了，那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顿时警惕起来：“什么条件？”
“放心，不会害你。”少女鬼神笑嘻嘻道：“只是借你现在的‘灵’一用，我需要再进几个回溯，只是我现在的状态很容易被九黎君排斥，把他弄醒就麻烦了。”
“慢着，你说弄醒？”
灵犀讶异道：“你不知道？你们都是在他睡觉时进入梦境。”
“不，这一点我知道，只是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入睡？”我问出最迫切想要解决的问题：“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马烨，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脚下这一条阴狱鼇鱼，就是九黎君梦境凝聚而成。”
说到这里灵犀有些惆怅：“阴狱鼇鱼能够找到不断变化的地府幽冥关，可惜很多年前已经灭绝，只是它们躯体腐烂很慢，九黎一族也不过是将一头死掉不算久的鼇鱼用来做成了一艘大船，自然是无法横渡幽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