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意犹未尽：“那个小和尚兜里就是三皇碑了？”
“不，只是一个木鱼，木鱼里头纹了去海外仙山蓬莱的路径。”陆阴阳说：“后来陆修静还是邀请了寇谦之一起出海，随行的还有孙游岳，至于他们怎么到的蓬莱，又发生了什么，陆沉渊并不知道，他都是听孙游岳口述。只是陆修静取得三皇碑返回之后，就将其分割成几块，也分给了寇谦之一部分，不过流传到现在的就只有天师府的那一部分三皇令，其余的暂时还没有消息。”
我心里一凛，原来三皇碑也和海外仙山之一蓬莱有关，加上之前由于鼇鱼消失而沉入海下的岱屿和员峤，除去混入其中滥竽充数的方壶，瀛洲盛产以保持尸体不腐的玉泉为代表的奇物，蓬莱则是同陆修静和寇谦之找到三皇碑关系密切。如此看来这海外几座仙山的水很深，绝非无中生有。
正聊着，前面温度骤然一低，哪怕我看不见东西也能体会到一种莫名压迫感，三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我低声问：“到九黎君面前了？”
罗子敷轻若蚊蚋地嗯了一声。
陆阴阳朗声道：“陆家捉虫一脉传人陆阴阳，马烨，竹山教罗子敷，见过九黎君，叨扰阁下，还请见谅。”
我又问罗子敷：“九黎君有没有动？”
“没有，他还是好端端坐在那里。”罗子敷小心翼翼回答。
九黎君就像是雕塑一样坐在石质床榻上，一动不动，对陆阴阳的言语无动于衷。她忙活了好一阵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甚至触碰，九黎君就是一语不发。
“我有一个办法。”我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扶住墙壁：“罗子敷，青帝咒还能念吗？”
罗子敷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你疯了，他如果再暴走咱们都完蛋！”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压着嗓子，很是忌惮。
我似乎听到了隐隐风声，对她解释道：“这里是一个死循环之地，咱们历经各种险阻结果最终只能回到原点，这说明什么？”
稍微停顿一下，我整理着思绪：“说明九黎君记忆中，这是一个没有出路的死局，鼇鱼衔尾蛇一样将内部空间封闭成一个没有希望的无路迷宫。九黎君始终会尝试在这里猎杀异类，或许他的目标就是寻找自己的脑袋，但我们都知道，他不可能做到。”
我深吸一口气：“要让他从一段噩梦循环中醒来只有一个办法，直接采取最大程度的刺激，我们需要想方设法引起九黎君最强烈的情绪波动。”
而要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搏上可能在他梦醒前被其杀掉的生死风险。
“投票吧。”我依旧是按照最初的规则来表决：“我想尝试，一票。”
陆阴阳在我话落就跟上：“我也愿意尝试。”
“你们都同意了，我反对又有什么意义？”罗子敷发了一句牢骚，又补充道：“既然没路可走，那也只能冒险。不过我倒是可以尽最大努力尝试招来青帝，但没有外丹辅佐，成与不成只能看运气了。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这个瞎子能干嘛？”
面对她的刁难，我微微一笑：“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我等会儿会很有用。”
罗子敷嗤笑一声：“切，看你表演。”
陆阴阳道：“那我们开始吧，别浪费时间。”
双目失明令我对于灵怪波动前所未有敏锐，陆阴阳此时身上逸散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灵怪辐射，我想多半是她解除了身上“血蝠咒”利用引发了那灵怪的力量。
“东望重拜手，苍帝玉皇君，云龙变严驾，玉卫拥詹轮，枯萌泛霑及，大惠无不均。”
罗子敷的声音也从耳边传来。
俩人的举动引来嘎吱一声，我侧耳一听，又听到了此前那沉重的步履声。
九黎君动了！
“全力攻击他！不要让他张弓射箭。”我提醒着她们俩人。
整个屋子里突然生出猎猎风声，如同狂风过境。
“万仙歌以道，委曲戒天人，心根迷自固，拱跽戴洪仁。”
随着罗子敷最后一个字念完，我大脑突然一阵空白，就仿佛有一颗能够穿透头皮和坚硬颅骨的闪光弹落在旁边炸开来。
“不行，根本挡不住！天兵完全没法抵抗！”罗子敷焦急喊道：“陆阴阳快撤，你撑不住了！”
我听着重物撞击声，心知多半陆阴阳再度超负荷肉搏又被九黎君完全压制了。
心里最坏的情况终究是出现，哪怕知道破解之法，但也需要最基础的力量。只是需要打破九黎君梦境情绪平衡的阈值实在太高，以我们现有配备根本做不到。
我不再犹豫一下子扑向打斗声传来的地方。
身后罗子敷一声惊叫：“你疯了！回来！”
猛地我脖子被人扼住，整个人双脚离地而起，铁钳一样的手臂牢牢匝住喉咙让我大脑开始缺氧，我下意识用手去抓九黎君的双臂。
同时我努力喊道：“看到了么？脑袋，这里没有你的脑袋，你的脑袋在外面，这是有人给你设下的陷阱！九黎君，你被人算计了！脑袋在外面，而不是在体内！”
我只觉得力量一点点从自己身体里流失。
陆阴阳和罗子敷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我拼着最后的力气说：“你已经死了……”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身体一轻，原本脖颈上的强力钳制消失无踪。与此同时大脑仿佛被凉水浸透过一样，让我浑身一个激灵。
我猛地睁开双眼，下意识用手摸了摸眼脸，然后是胸口，确认眼睛没有瞎身上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没想到第一个从记忆牢笼里挣脱出来的是你啊，马烨。”
我回头看去，发现抱着刀匣的孙倪正笑眯眯看着我，她全身完好无损。而在她旁边的地上，躺着的陆阴阳和罗子敷也迷迷糊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冷不防看到前面正襟危坐的无头九黎君，心里还是一阵忌惮。眼下我们几人依旧在进入鼇鱼体内的“门口”，前面应该就是九黎君梦境中的停尸房。
“停尸房？倒也恰当。”孙倪若有所思：“不过可没你说得那么好，都是一堆骨头，皮肉之类早就腐烂脱落了。”
我稳定情绪后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进入了九黎君梦中世界。
“我也不确定。”孙倪看了一眼雕塑般的无头九黎君：“我们应该是三批次进来的，第一批是你和罗子敷，第二批是郑良奎和他两个手下，我和陆阴阳是最后上来的。”
进入甲板之下的船舱，陆阴阳见我倒在地上就急急过来查看，结果人也昏迷了过去，孙倪留了个心眼，以白鹿刀护体，远远观察。她立刻发现里头的人都倒在地上，处于沉睡状态。
这里最大的异状就是那一具正襟危坐的无头尸体。
于是孙倪开始不断尝试将我们唤醒，但为了稳妥起见，她不敢过于激进，只能利用符箓咒法试图一点点引导我们走出来……
此前引开九黎君的巨大响动就是孙倪外部施法造成，乃至于最后我能够挣脱也和她以符箓对抗有莫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