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的称赞让我内心微微得意，世界上虚假奉承很多，你去菜市场和理发店就能听到无数人喊你帅哥，但只有你的敌人才会反馈出你真实长处。
郑守礼叹了口气：“我就提醒过父亲，不用这样迂回婉转，不如一开始就直接全部告诉你们，开诚布公，对双方行动都有帮助。可惜……”
我反倒是赞同郑良奎：“大家立场不同，的确不可能相互信任。”
这属于个人风格问题。
老江湖是决计不会让自己命运落在他人手里，郑良奎与我们博弈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掌握的情报，应对妖魔鬼怪却需要依仗陆阴阳和孙倪。
话说回来，若是郑守礼来作为主事人，这一趟鼇鱼祖船之行说不定能避免不少无谓伤亡，只是主导方不再是郑家父子而已。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郑守礼沉吟片刻就开口给我讲起原本的真相。
如我所想，一切的源头和主角都是郑守礼的母亲，的确是一位被郑良奎救起的海上遇难者，就连名字也叫做海安，不过整个亲历者是郑守礼。郑良奎常年在外奔波，与妻子聚少离多，甚至罕有人知道郑良奎已经有了妻子。
后来郑良奎好不容易摆脱了外面的生意纠葛，返回到马来西亚，准备携全家移民到更加安稳的国度。此时海安却已经身患怪病，整日大多数时间都是沉睡，很少睁眼，再后来被确诊是绝症，这让郑良奎不能接受，到处寻找关系委托去最好的医院救助。
正是在这个期间，海安让陪在身边的郑守礼找来她小心翼翼放在家里的一个弱水葫芦，这就是黎舟。
郑良奎描述的海边祖船，也是郑守礼亲眼所见，九黎后裔海安的遗书也是交给了郑守礼保存。
父子搏命登船，只是为了找回曾经的女人。
听到这里我竟然觉得有几分豪迈，转瞬内心立刻硬起心肠，郑家父子不择手段，却是和我们彻底对立。
我不由冷笑：“愚蠢。”
如果换了其他人，我是不敢开嘲讽的，估摸着是阿学那种容易上头的狠角色就一下子给我放血了。
阿里果然依旧自控能力极佳，反而问：“你什么意思？”
“你跟着我们一路，也应该明白，这艘祖船其实并非是被称呼的那样是一艘船，而是一种古生物‘鼇鱼’，前面那个尸体陈列室里就是九黎一族原本的头颅，除去九黎君之外，其他人并没有所谓长生不死的能力，只有通过灵怪，或者说是鬼怪的形态存在。”
为了帮他理清楚逻辑关系，我不得不先铺垫一番，而后直言：“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九黎一族全部被砍掉了脑袋？身体堆放在一起？”
阿里果然为之一愣。
这个问题看似和我们此行关联不大，却和判断鼇鱼体内环境至关重要。
我看着这个已经被我唬住的年轻人：“因为哪怕驯养控制了鼇鱼的九黎一族也在这里活不下去，我们也不会例外。”
“马烨你骗不到我。”郑守礼突然轻笑一声，露出雪白的牙齿：“九黎一族原本就是以鬼怪形态存在，身体不过是外在附着物而已，这就和网络中的数据和服务器关系一样，只要转移到另一个硬件里，核心数据依旧无损。”
“真的吗？”
我顺着他的话说：“如果真的如此，为什么九黎一族的人临死时都会千方百计返回祖船？如果他们真的以‘鬼怪’形态自由附体任何人，那祖船还有什么必要？他们本身就是不死之躯。”
原本滔滔不绝的郑守礼顿时卡壳，他想了想强自辩解道：“应该是祖船对他们有某种约束。”
“没错。”我见他进入我布置的陷阱里，立刻火上浇油：“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网络游戏，大多网络游戏都有一个‘重生点’的设计。也就是游戏角色死亡，就会返回重生点，再次开始。”
“祖船是重生点？”郑守礼哈哈一笑：“马烨，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和我玩心眼。我再次对你的观点改变了，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你倒是心思细腻。”
我叹了口气：“不论其他，我们眼下讨论的是鼇鱼体内的状况。这一点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搞清楚里头的规则是当务之急，不知道你是否认可？”
郑守礼默然。
“重生点的设计有一个最大的前提，就是需要坐在电脑面前的操控者给出重生的命令。这个流程其实有三步，即是死亡——命令——重生。鬼怪要不被引渡进入阴间，也需要至关重要的一步，也就是附体。”
我将语速加快：“假设鼇鱼体内灵怪是可以不需要这个前提，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就像是蔡嫧和你母亲说的，只要返回祖船，她们就是不死的。”
郑守礼似乎有些明白我的意思了：“你是说她们还在这里，那我们来是没错的。”
“不，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大到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法解决……”
这个问题就是九黎君，超出人力极限的鬼神之躯，手持那一柄无箭大弓，对付陆阴阳和罗子敷完全依靠本体力量就呈碾压之势。而在胆囊血湖之中，九黎君拉开空弦一箭隔空射杀了一头鬼怪，更是让人完全无法想象。
听到九黎君郑守礼脸色一凝：“我们不必和他产生冲突，尽量避开就行。他不会对生者出手，我母亲说过，此前不是相安无事。”
“对我们来说是这样，可是你们要找回你母亲，她必定是鬼怪形态，而鬼怪在九黎君眼前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水鬼附体的阿学被九黎君宰了，血湖里疑似鬼怪的也被他一箭射没了，这里根本没有鬼怪生存的空间。”
郑守礼握紧骨刺的手都微微一抖，顶得我有些呼不上起来。
我赶紧安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你们之前的计划是行不通的。如果我没猜错，阿学此前发狂，应该是你父亲让你先逃？”
郑守礼犹豫了一下说是。
他又坚持道：“九黎君不会对九黎一族的人出手，我母亲是九黎族人，不会有事。”
我不免觉得头痛：“哥们，你有没有想过九黎君为什么脑袋也没了？为什么鼇鱼祖船体内就他一具无头尸还能行走？”
郑守礼皱眉：“为什么？”
我冷笑一声：“前面我已经说了。九黎一族在这里也无法活下去……因为这艘祖船还里有其他东西威胁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