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岸上。”陆阴阳转身，双眼牢牢看着前面。
我也发现了，始作俑者是春雪。
只是此时她仿佛无意识梦游一样，在岸边来回踱步，嘴里念着此前那似歌似曲的话，声音越来越低。
罗胖子正要招呼，被陆阴阳制止。
陆阴阳凝眉仔细辨认着，嘴里慢慢复述出春雪所讲：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
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
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
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急急如律令。”
原来春雪在念咒文。
陆阴阳给我们说：“这是八大咒之一的净天地神咒，一般是用祛病驱邪，不过以斗灯为媒，往往是用来‘天人感应’，实际应用里也曾经役使灵怪，涤清污秽。”
罗立有些心惊胆战：“该不会想要召出咱们背后这棵树里那群灵怪吧？”
“不必担心。”陆阴阳十分淡定：“这件法器已经被我斩了‘眉角’，通过原本的法子已经没法劾召内里灵怪了。”
我立刻想到：“是那只小银鸟？”
陆阴阳点点头：“它是这具法器的关键。之前我就怀疑，外面的木偶鸟应该不仅仅是装饰品，直到见到它们被灵怪附着，我就怀疑这原本就是之前道士故意雕琢出来用以寄存灵怪的。”
不过毕竟是普通木质品，法器不是那么好打造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协调，往往会采用灵怪“起灵”，从而构建与阴间的感知，这才能“借神”。
这里就让陆阴阳思维陷入一个死胡同。
直到见到了铜树上的小银鸟，目睹我被其差点生生“引渡”，陆阴阳恍然大悟，对了，还有这种办法。
孽龙观内有一被强制禁锢的朱雀属灵怪，又叫做摆渡灵，它被衍赋予接引灵怪到阴间之责，这就像是一个密闭容器的阀门。
一旦开启，其中不知多少的灵怪就会汹涌而出，这几十只木鸷就是现成的附着物，可以让灵怪短暂栖息。
陆阴阳指着铜树：“你们看，树身上这些纹路都不是偶然。”
随着她用登山杖在树干树杈上指示，我越看那些小小坑洼越是觉得眼熟，不由回头望向仅剩下小银鸟双足在的地方……
这棵树是用来停靠那些木鸷的！
“对。”陆阴阳继续讲道：“这是一件还未完成的法器，外面的木鸷与铜树是一体的，孽龙观也是它的一部分，阴宅六层，五层都是用以防患，避免孽龙观里的灵怪群逃逸跑到阳宅。”
我猛地想起一个东西。
“轨道，是轨道！”我呼吸急促起来：“你们还记得从六层开始就有的石槽吗？六天鬼神宫阵后我们都认为那是用以布阵的结构，其实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轨道，是用以将这棵铜树利用轮子运出去的轨道！”
设计者想必建立阴阳寨时就已经计划好了通盘，如何设计，如何前后利用，怎样提防内外，这个工程细致考究，远比看起来要困难。
突然我听到有人在敲木鱼。
我揉了揉耳朵，怀疑是自己听错。声音来自于背后，我屏气凝神慢慢转过头去，只见一位和尚盘腿坐于铜树下。
他约莫四十来岁，赤裸上身，肌肉线条相当漂亮，宝相庄严，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嘴上念着经文，在地下河阴暗森冷环境之中更显佛性。
蚊蚋般的低吟简直让人完全听不清楚，而木鱼声来自何方我也毫无头绪。
“和尚？”陆阴阳目光一凝：“他有没有对你说话？”
我说听不清楚，回头看去，那和尚依旧盘坐于树下，一脸肃穆地念经。
“麻烦了。”陆阴阳一脸沉重：“灵怪已经从孽龙观中出来。”
罗胖子吞了吞口水：“眼下该咋办？”
“你先走。”陆阴阳果断道：“去岸边准备接应我们，我用手电筒照你脸，你就开始敲云铛，先走。”
罗胖子点点头一个虎扑扎入水里，奋力游向前面。
“马烨，马烨。”陆阴阳拍了拍我脸，让我回过神来。
“我需要你认真听清楚他在讲什么，这很重要，你被孽龙观内灵怪给锁定，如果你贸然移动就会引来它们附体，你自身的灵很有可能被完全破坏，会变成一个失去神志的疯子。”
她说得我心里一凉。
“之前我之所以说不离开这里，就是因为你已经引动了孽龙观，只是为了让你们安心。眼下是最重要的时候，你听我说，深呼吸，深呼吸。”
我按照她所说大口大口深呼吸。
“闭上眼，意识集中于自己的呼吸上。”
我继续照做。
“听，他在念什么。”
由于封闭了视觉，听觉在此时变得敏锐了起来，身后和尚的念经声虽然依旧被木鱼声所影响，但我模模糊糊听清楚了半句话。
——若有人已发愿。今发愿。当发愿。欲生阿弥陀佛国者。是诸人等……
“是阿弥陀经。”陆阴阳声音之中透出一丝惊喜：“我知道是谁了。”
我睁开眼来，看到陆阴阳如冰雪融化的灿烂笑容，一时有些呆。
平时她几乎不笑，偏偏是在这种极度危险，疏忽片刻就有生死之虞的地方，她因为破获了孽龙观灵怪的秘密，露出前所未有的喜色。这时候的陆小姐有一种别样魅力，有人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帅，其实专注于专业的女人也很迷人……
“马烨你不要怕。”陆阴阳自信说道：“我已经知道你身后的和尚是什么来头了。”
“他是坛净和尚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的灵，孕育而成灵怪，也正是孽龙观之中的‘朱雀属’，引渡者，摆渡灵。”
“坛净和尚之所以在上面那么自残，也是为了能够以痛楚和封闭五感，将灵强行剥离出来，以弥补这件法器最后的‘阀门’缺陷。”
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愿意这么做？”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