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说：“按照语系分类，我们国家大多数属于汉藏语系，怒江州怒族人属于汉藏语系分支的藏缅语族，说藏语，也说傈僳语。”
周游瞄了眼前面一声不吭走路的陆阴阳，又开口道：“虽然不记得小时候很多事，但我记得爷爷有个地下窖，一直上了很多锁，不准我去，有次他在里头时我偷偷跟在后头，看到那里有很多尸体。给我吓坏了。”
说到尸体，周游脸上一脸不在乎。
他还在几岁就遇到了这种事，难怪现在总是什么事都不觉得凶险。
“我还记得里头有很多棺材，里头尸体被铁链锁起来，他推开一个个检查，有的还在动一动的。”
周游说得绘声绘色，一点也不怕，反倒是我听得手心发汗——在场估计就我一个人是正常反应。
“想来应该就是那群当地武装分子了，惹谁不好，惹到了祖爷爷，陆折祖爷爷以前可在北洋当过差的，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周游说起爷爷陆循比较忌讳，到了更上一辈的陆折反而不怎么忌口，眉飞色舞。
“爷爷说过，好像祖爷爷最早是根正苗红的北洋军。袁世凯手下当时三人最出名，一龙一虎一狗，又叫北洋三杰。”
我不太懂民国历史，心里有些别扭，一龙一虎听起来够气势，可为什么还来个狗？
“龙指的是王士珍，神龙见首不见尾。虎是段祺瑞，打仗凶猛悍勇如虎。最后一个狗是冯国璋，之所以叫狗，一方面是因为冯国璋忠心耿耿，另一方面也表彰他足够机敏。”
关于龙虎狗的典故要追溯到三国时期诸葛家族，诸葛亮在蜀中当丞相，诸葛瑾为东吴重臣，诸葛诞身居魏国朝班，后人称呼这三位同族诸葛为龙、虎、狗。最后反倒是这位“狗”买对了天子家，不能不说命运无常。
段祺瑞和冯国璋我都听过，历史课本上这两位上镜率非常高。段祺瑞当过多年总理，好像多次镇压学生运动，不过最终大事上还是没有向日本人屈服。冯国璋又有所不同，很早就开始和其他军阀一起公开反对袁世凯称帝，后来似乎也当过总理。
至于这一龙王士珍我还真不了解。
说起王士珍，周游滔滔不绝：“历史上很多人都是幕后推手，这王士珍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北洋三杰之首，文武双全，不仅能练兵打仗也能通晓政治改革形势……祖爷爷陆折，当初就在他手下当差。后来王士珍死了，各路军阀混战，祖爷爷就不再参与其中，带着陆家迁移到了云南。最早滇系军阀唐继尧还派人邀请他，只是祖爷爷没有答应。”
陆阴阳突然停下步子，回头：“你记这些倒是很清楚。一个圈养的幼年刑天，你都手忙脚乱。”
周游有些尴尬：“那不是很多年没碰了吗？又不像你多年精通，我当年就是个半吊子啊……你要给我适应时间……”
掩饰一番，周游扒拉开两旁遮挡的树枝和灌木：“那些人的样子明显看起来古怪，多半就是当初想要围攻陆家老宅子的人，让祖爷爷给一手‘阴阳术’干掉，现代社会已经不太可能这种一人当百的……”
“不是这样。”陆阴阳开口纠正：“那些人不是之前那群当地土著。”
“那是什么？”周游啊了一声：“表姐你别骗我不懂，我读书可不少，绝对是那样的，爷爷生前还给我说过，尽量不要和其他人说起陆家。尸蠹很重要的一个环境就是尸体，活尸，老尸都是具有各自孕育环境的，尸体是尸蠹的培养器皿……”
“那些是日本军人。”陆阴阳一把打断他。
周游朝我挤了挤眼，露出一脸计划通的得意神色。
陆阴阳又被这表弟套路了。
她还浑然不觉，给我们讲述正确的历史：“当时腊哥带人围攻陆家，并不是外界声称的一百多人，只有三十个人，而且武器都是鸟枪，被秘密潜入的日军小队几乎全部杀死。陆折不得不利用原本陆家地窖里的‘尸体’，用尸蠹将它们控制对抗日军……”
结果显而易见。光是一群不知疼痛，浑身溃烂的行尸走肉已经给人巨大恐惧和压迫感，它们犹如从黄泉归来的阴兵，不同于传统对僵尸的认知，它们行动敏锐力大无穷，犹如一群具有捕猎本能的怪物，将猝不及防的日军尽数撕成碎块。
目击一切的腊哥受到巨大冲击，变得神色恍惚。
陆折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将宅子焚烧一空，带着家人进入了贡山更深处，陆家老宅留下一个“泽拉甲”和“杀百人”的传说，隐藏在了阴影雾气之中。
“损失了尸体，陆折就用日本军人作为材料补充，也避免留下痕迹。”陆阴阳说得很详细，仿佛怕我和周游不信一样：“都是不得已，原本尸体是买来用以培育尸蠹的，并没有想要用来杀人。”
周游一脸“恍然大悟”：“表姐那你一定见过祖爷爷了？我出生时他就已经死了。”
陆阴阳摇头：“我也没见过，陆折那次动用了太多尸蠹，同时控制很多尸体导致他大脑里作为中枢的‘天官’衰退，他本来就有肺病，没多久就死了。”
这一走就连续走了三个小时，周游身体很好，我就有点吃不住了，只觉得小腿抽筋，皮肤上也沾满了凉雾，我嗓子开始发痛，是感冒的先兆。
“马烨，我就给你说让你每天去跑步，抵抗能力会强很多。”周游说。
我嗓子疼也奈何不了他，只能用手捏着脖子：“你根本没说要走这么久！到底还要多久？”
周游看向陆阴阳。
陆阴阳说：“两个小时就能到了。”
我大脑一阵眩晕。别说两个小时，再有二十分钟我就应该倒在这里了。
“我背你。”陆阴阳看我可怜的样子，主动请缨背对我：“来。”
我咬咬牙，有点犹豫，反正周围没人看到，被个姑娘背着也不是什么……
恰好这时周游在一旁煽风点火：“没事没事，表姐有力气，我不会说出去的。反正之前她已经背过你，一次生二次熟。”
我心里一股子执拗涌起：“我自己能走。”
走完一个小时，我摇摇晃晃，只觉得双腿已经麻木随时可能散架。
周游仿佛发现了一样，主动要求停下，他要去尿尿。
于是我终于能够靠着树喘息一会儿，双腿不停颤抖，陆阴阳给我按摩了一下，她手法很奇怪，手指戳得我龇牙咧嘴，可一通“陆式马杀鸡”后我双腿还真舒服了不少，肌肉仿佛都被她捏开来，不再紧绷。
“吃这个。”陆阴阳张开手掌，里头躺着一些小小的黄色果子。
我也管不了脏不脏，抓起就塞进嘴里，根本不知道什么味道。
“这是黄袍，缓和肠胃。”
说着她又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把草，叶子之间有一种像阳桃形状的小果子，绿色的果皮上面经络是黑色的。陆阴阳说这是灯笼草，吃了能够清热解毒、利尿止血、消肿散结，对于我现在肌肉酸痛有缓解效果。
我吃了一口立刻吐出来，太刺嘴，贝爷生吃那么多东西看似容易，真到了自己这里才知道其中痛苦。强行咀嚼了两下一股酸腥味涌入喉咙，让人想吐。
“喝点这个。”
陆阴阳递给我她的那个旧水壶，我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液体进入嘴里让肠胃暖和了不少。
“是酒！”我看看向她：“你带酒上车？”
“野外酒很有用。”陆阴阳满不在乎。
周游这时候慢悠悠回来，左右摇晃着手机：“麻烦了，这里导航已经完全失效，通信信号和网络信号也时断时续……”
陆阴阳说：“很快就能到老宅，那里还有些肉干和柴，过夜够了。”
没法子，我们只能寄托于陆阴阳。在城市里陆阴阳经常迷路，到了主场她倒是十分熟稔，不断迅速辨认方位，我则是脑子里都浆糊了，好几次怀疑我们是不是在原地打转。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藤曼和高大的树木，雾气让能见度很低，偶尔的鸟叫让这里透出一股阴森。
走着走着我摸了摸有些发冷的胳膊：“这里……为什么没有虫？”
下车后我们三人都涂抹了防虫神药风油精，可一路走来，我都没有被一只虫触碰过，这种植被浓密的地方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快到陆家了。”陆阴阳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过了前面的山头，就到了。”
突然我脚下一沉，浑身立刻变得僵硬不敢动弹。我屏住呼吸往下看去，看到一只黑色触手将我的脚踝给紧紧缠住，上头的白色部位一点点螺旋往上蔓延。
那东西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冲向我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