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想下阴宅，陆阴阳不准，为安全起见硬是等到了十一点（即午时）才带队启程。
只是今天是阴天，一大团乌云萦绕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起雨，因此罗胖子索性收了帐篷，背着所有装备先到长廊里放着。
这次我们有了经验，必备的东西带了防毒面罩，水，能快速补充能量的食物，防身家伙，手电筒，穿着冲锋衣，其他重物都放下，避免氧气消耗加剧。我们四个再次走入阴宅六层。
走在第五层里，罗胖子一开始给吓了一大跳，后来慢慢适应了也开始嘴碎：“这些哥们也真是苦，只能在墙上和地上走来走去，皮影戏似的，估计这里也能申请一个文化保护遗产什么的。”
说着他还真模仿起墙上影子的动作来。
罗立一会儿往前走，一会儿站定双手背在身后，让自己的影子并排和墙上影子人在一起，倒是惟妙惟肖。
他突然道：“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来过这里的那些军人的影子？人进去了，影子留在了这里，你看啊，这些动作明显是军队里的正步，还有这个，这站姿我太熟悉了，以前见过不少边防军，站得真得像是一根铁钉似的……”
我给他说得头皮一麻：“背好东西，别废话。”
不过经他这个侃大山专家这么一闹腾，阴宅里森森鬼气倒是被冲散了不少，行走在其中也不是那么紧张了。
再次抵达刻有“欲求生路，莫入此門”的“陆”字门，这回胖子自告奋勇直接将石门拉开，看着身后的门缓缓闭合，哪怕测试过里头空气没有问题我还是有些紧张。
罗胖子冲我嚷嚷：“马烨，你的那个鸟没死吧？可看好了，咱们小命就在它身上了。”
我的饭盒里站着那只受伤白腿小隼，它腿部受伤无法飞行，我也医不好，原本想要放了，陆阴阳却说正好带上。地下空气中是否不畅，灵怪有无出没，可以看这只白腿小隼鸟身测试了。
前面第六层打开后就能感觉到风在吹，空气是流动的，白腿小隼在里头倒是没有异状，它成了我的另一块符箓木牌。
行走其中我只觉得自己步入一个巨大蜗牛壳，一点点往里变得狭窄，不断转弯转弯，让人无法逃脱，从一开始的漫长甬道到现在开一道门身后就必定关闭另一扇门，我们就像是在追逐某个看不见的幽灵，它在前面奔跑，我们四人摸索着试图不要跟丢。
“停。”
陆阴阳突然做出指令。
她的探照灯照向墙壁，上面画着紫红色符箓，一个个笔触勾连，就像是在墙上画下一副巨大蔓延的图腾，这符文在左右墙壁天花板上都纹满，看着久了就仿佛这纹路里有某种组成怪物的线条正在左右波动，让我生理有些不适。
罗胖子则是靠着我肩膀，紧握手里工兵铲，眼神忌惮：“妈的，这些东西真他娘邪性，我宁可跑来点什么怪物打一架，也不想遇到这些完全搞不懂的玩意儿。”
陆阴阳看向春雪和罗胖子：“你们木牌给我看看。”
罗胖子从胸口兜里摸出木牌，嘶了一声，原来他木牌上的朱红符也变成了墨黑色，春雪张开手掌，她的木牌却是鲜红如新。
“到底是怎么回事？”罗立有些坐不住，左右张望心神不定：“该不会那什么灵怪盯着我了？”
“不对。”陆阴阳目光如剑牢牢锁住春雪：“你到底隐瞒了什么，为什么灵怪完全没有接近过你？说清楚。”
与此同时她往左侧一步挡在了春雪前面，我和罗胖子则很默契地从后面堵住了春雪，呈现掎角之势。
春雪看着我，神色有几分失望：“马烨，我们认识了五六年，还抵不上你才认识的陆小姐？”
罗胖子生怕我心软，毫不犹豫当起恶人：“不是我说你，姚小姐，你不远万里从法国回来找辟尘衣解除那什么金瞳，听起来都是说得通。只是你这决断似乎也太坚决了些，到这儿了都得看咱们真本事，你拿人情来胁迫马烨就没劲了。我看与其闹个不愉快，倒不如你把话说清楚。”
他指了指墙上紫色符箓：“这些以前道士的鬼东西谁也说不好……陆小姐我不是质疑你啊。”
陆阴阳很坦然：“我的确看不懂，符箓炼器不是陆家擅长。”
得陆阴阳捧台，罗立更是气势雄浑：“姚小姐，咱们实事求是，这地方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你一路上好像什么都不怕，对周围情况不了解的情形下还要快速往前，实在让人费解。”
春雪瞥了我一眼，似是哀怨又像是嘲笑：“想知道？那好，原因很简单，是这个。”
她从背包里翻出一根被打磨四四方方长条状方棍，这方棍约莫长五六十厘米，两端刻有北斗七星，四面篆刻符箓，边角由于长期抚弄被磨得平滑，末端刻着一方印记，春雪拿在手里如同捧着玉器，十分小心。
“拷鬼棒？”陆阴阳皱眉，用手电仔细打量了一番，惊讶道：“用桃木中的雷击木而成，这是雷法符箓……全阳子萨守坚的法器。”
我仔细一看，那印记上写着“汾阳萨客”四个小字。记得陆阴阳给我扫盲的时候就讲过，四大天师张道陵、葛玄、许逊和萨守坚。其中详细记载最少的又以最后一位萨天师为最，只知道他擅长三门道法，咒枣术、五明降鬼扇、雷法，专注于修长生，苦修内练，还是一位有不错造诣的诗人。
拷鬼棒相传是以雷法慑鬼，天师萨守坚专精雷法，最适合不过。
陆阴阳亲眼辨认，认证是萨守坚炼制的拷鬼棒，顿时我和罗胖子都松了口气。
罗立更是大喇喇道：“姚小姐你早点说嘛，有四大天师的法器，咱们害怕个屁啊，什么妖魔鬼怪，来一个锤一个。我罗胖子粗人一个，马烨最清楚，我关不住话，您别和我一般见识。真的鬼怪来了，还得真拉我一把。”
春雪索性将拷鬼棒握在手中：“这下大家不怀疑我了吧？”
我也有些讪讪：“我们也是稳妥起见……”
但话到了这一步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借口，原本想要询问她从何得来的天师炮制的拷鬼棒，眼下也不合适了。
春雪手持萨守坚炼制的拷鬼棒，难怪她十分果决要进入到阴宅下找辟尘衣，怕是普通灵怪根本就不敢靠近她。之前春雪那种古怪的离群感和仿佛无所畏惧的样子，总算有了一个合理解释，让我放下心来。
陆阴阳观察这一层符箓无果也不再纠结于本身，径直继续带头往前走。
这一层我们走得相对平静，但其实我注意到罗胖子也好，春雪也好都脸色凝重了许多，甚至是向来无所畏惧的陆阴阳也脚步放缓，绷紧神经。不知为什么，走在这符箓布满的长廊里，我总觉得不对劲。
犯不着找道士画下那么多符箓，密密麻麻蛛网似的，就像是……做好准备想要以此困住封住什么恐怖东西一样。
结合十指连心门，前几层的不断迂回甬道，影人宅邸，遁甲九宫之术排列构建……难道说阴阳寨建立的目的真在地下？是从下而上，外面只是某种伪装？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女人声音。
“听得到吗？”
我怀疑是自己大脑缺氧导致听错，停下脚步，放缓呼吸。
她又试探说：“听得到吗，听得到吗？”
我看向陆阴阳他们，我知道这时候我的脸色一定差得要命。
“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
罗胖子点点头：“滴水声，别怕。”
我吞了吞口水：“我是说，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