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合计了一下分头行动，罗立带陆阴阳和春雪在这个村子里逛一逛，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畲族人询问菩提围的情报，我则是继续留在这里看有没有转机。
蓝萤突然变得一脸鬼鬼祟祟：“马烨，我给你看个东西，是我之前在菩提围里找到的。”
说着她猫一样钻进屋里，一会儿轻手轻脚出来，手里抱着个盒子，看着挺沉，打开盖子献宝似的给我看。
我一瞅，盒子里是一个大块头机器，外壳纯绿色，一看就感觉是军队用品，中间是一个大盒子，两旁有两个摇杆，下面有块用四根螺丝钉钉在上头的金属铭牌。
牌子上黑底白字写着：65瓦手摇恒磁发电机。
除去电压电流下面还有一排字：IPF 1978年7月。
由于我所读专业和电子自动化倒是有一定关联，我倒也知道IPF指的是光电传感器。1978年的中国物资还很匮乏，这样的手摇发电机肯定是国家配给，一般是军队使用。
“蓝萤，以前有军队来这里吗？”
“有啊。”蓝萤搬了个板凳坐在我旁边，理了理裙边，看着自己脚下的大鞋子：“阿公说，八几年来了部队的人，说是搞勘探，然后莫名其妙进到了菩提围里头，后来说军队又来了一拨人，然后也没勘探到什么就走了。”
我不由明悟：“果然这是部队留下的。”
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既然部队撤走，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个手摇发电机？这装备看起来相当完好，没听说过人民子弟兵这么浪费，用完就丢？
蓝萤说她也不知道，就是小时候在菩提围里捡来的。
我顿时来了兴趣，不过山里坐下来就很容易手脚发凉，于是我从背包里翻出巧克力递给她，自己也撕开包装纸吃了一块。
“老爷子不是不准去的吗？你们还进去了？”
蓝萤咀嚼着巧克力，一脸得意：“这算什么，那时候大多人都去过菩提围，其实里头没有阿公说得那么可怕。”
菩提围在雷公岭外一处山坡上，周边树木茂密，还有不少兔子野鸟，蓝萤她们这些当地孩子小时候经常过去。山里孩子胆子大，好奇心也足，不少偷偷越过铁网溜入菩提围。
“其实里头没什么。”蓝萤露出不解的神色：“就是普通的房子，只是没人住了。空荡荡的，就剩下一些烂木头，石头，没什么看的。以前有野猫和兔子，还有蛇，进去可以抓一些回来做菜。”
哈？做菜。
野猫汤，椒盐兔，煮蛇羹。
我将脑子里的杂乱念头摇出去：“既然里头没有危险，为什么你爷爷说不让我们去送死？”
“爷爷说的是真正的阴阳寨。”蓝萤语气谨慎了起来，给我讲说：“菩提围是现在的叫法，以前叫做阴阳寨，露出外面的三层是阳宅，地下的五层是阴宅，是给死人住的，你们过去拍片子肯定要到阴宅去的吧？”
阳宅可以随便进入，里头最多有些蛇鼠吓吓人，其实相当空旷，而且到处长满青苔，又潮湿，相当无趣，真正到过现场的不会想再去。
阴宅才是阴阳寨核心，地面之下六层楼，下去的人就没有上来的。
犹豫了一下，蓝萤又靠拢我一点，我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闻到互相身上的味道。
少女小声说：“其实我差点就下去了，那里有一扇门……里头墙上有影子。”
墙上影子？
我皱眉：“是画了东西吗？”
“不，是影子。”蓝萤一脸笃定道：“就是人的影子，但是里头没有一个人，里头都是死人，我看到那些影子在走来走去……我很怕就跑了。”
看到她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佯装打趣她来缓和气氛：“你不是进去了还出来了吗？也就是说下面六层阴宅是能或者出来的。”
“不是不是的。”蓝萤突然急了，摆手说：“下面有一条长廊，很长，走到长廊的里头才能下到下面六层去。地下才是阴宅，上面没事的，我只是看到走廊上影子走来走去，你就不要下去了。”
少女脸上的诚挚让我有些羞愧，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告诉她我们这群人来的真相。
我安慰她道：“放心放心，有危险我肯定不下去，我这个人很怕死的。你看，我出门鞋子都要准备两双，袜子两双，保险都要买两份，更别说去阴宅了。”
她忍不住捂嘴笑：“外面还是可以去的，阳宅没什么。随便拍，就是要找那条道，外面被铁丝网围起来……”
“阿莹！”
老人威严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吓了我们俩一跳。
蓝丁旺用他那双洞察世情的眼睛盯着我良久，然后看向蓝萤：“有客人，阿莹你去折点菜，晚上招待一下。排骨仔，进来和我说说话。”
走之前蓝萤还对我眨着眼，嘴型说的是“桂花鱼”，可爱得让人莞尔。
我进到屋里，却没有嗅到什么潮湿味道，相反里头很干燥，中央有一个大铜炉子，炉火正旺，顶部接了排烟气的铁管子往上将烟尘带入烟囱。
蓝丁旺抽着一杆大水烟筒，发出鸽子一样“咕咕”的声音，脸上皱纹拧成一团：“排骨仔，你们不是拍片子的。”
“拍片子的人我见过，一直弄机器摸来摸去，喜欢找年轻人当向导，找了就去，不会顾及什么，我从来看人很准。”老人瞥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你怎么骗到我孙女的，你不要搞她。”
我赶紧辩解：“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过来找一件东西，这东西就在菩提围里头。”
“找咩啊？”
我一时间搭不上话。
老人一脸嘲讽，吐出一口呛人烟雾：“不管你们是来做咩，给人卖老婆的也好，买小孩的也好，弄皮子弄山药的，我都不管，你不要在我蓝家乱动手。其他我什么都不管。”
我一咬牙赌了：“蓝大爷，我们来是找一件衣服，一件马褂的，叫做辟尘衣。”
这几个字让他目光一凝，重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语气都变得完全不同，眼神锐利了起来。
我坦言道：“我的一个朋友，就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一个姑娘，她需要辟尘衣治她身上的怪病，这天底下目前也就辟尘衣能帮到她了。”
老头沉默良久，深深吸了一口烟：“坛净大和尚的东西。”
我眼睛一亮心知有戏，还没说话又被蓝丁旺一句话堵住：“拿不到的，都在阴宅下面，没人能下去。”
老人目光晦暗了下来：“我父亲当年就是带部队一起下的阴宅，连他一共十二个人，一个都没有上来的。”
他对着门口徐徐吹出一口烟雾：“以前那里是一群客家人弄出来的围屋，里头的人很奇怪，白天从不出来，只有晚上偶尔会从围屋里走出来……”